赵盼盼坐顾琛的车走，驶出赵家村，陆宴清拿出手机给顾琛看，“老大，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赵家的户口本上，户主是赵爷爷，但赵女士和户主关系这一栏，写的次女。”
次女，是二女儿的意思。
赵盼盼在户口本上，和赵爷爷是父女关系。
顾琛看完，递给赵盼盼，“你知道吗？”
赵盼盼没有接手机，户口本的问题，她是知道的。
“我14岁前，一直属于黑户……”
80和90年代，计划生育抓的紧，所以生了女孩儿的家庭，都不会立马上户口。
加上赵盼盼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抛下她离开，她的户口问题就更不会有人提。
“我奶奶说，那时候如果直接把我上到赵永威名下，以后他就不好娶媳妇了。等我14岁的时候，奶奶想让我跟着同村的人去广州女装厂打工，但没有身份证不行，才不得不给我上户口， 那天他们商量到半夜，最终决定上到爷奶名下，这样赵永威以后还是头婚，不怕你们笑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叫他叔叔的，因为不敢让他带回来的那些女人知道他有个女儿。”
一直等刘粉红生了儿子，赵盼盼才在爷爷奶奶的巴掌下改口，说那不是她的叔叔阿姨，应该叫爸爸妈妈。
没有人问过她的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这样的身份转变对她是否太过惊世骇俗，就逼着她去接受大人们的安排。
陆宴清听过很多奇葩的事，但这种还是第一次，他看向赵盼盼的眼神很是心疼。
赵盼盼自嘲的笑笑，“上户口晚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一直想把我送人，但是因为价钱没谈拢，就没卖出去，后来我大了，长得还行，学习也不错，就觉得留着我是个长期收入，说不定还能卖个高价彩礼，干脆就留下我了。”
毕竟，在农村养一个女孩儿的成本很低，可女孩儿一旦有了成就，回报是极高的。
陆宴清想说还不如送人呢，至少愿意买女孩儿的家庭，应该都不会太差。
但这种话他在嘴边滚了两圈，终究是还没说出来。
“不过有这个错位的关系在，以后赵先生再想找你麻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盼盼点头，“但愿吧。”
——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赵永威毫无顾忌的拿走老两口的银行卡。
“趁着镇上银行还没下班，我现在就去把钱都给取出来。”
赵爷爷闷声抽烟，对儿子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赵奶奶起身，“我给你们做饭去，今天大孙子也在，把肉给你们炒吃了。”
冰箱里那些早已经不知道冻了多久的肉，赵天麒并不喜欢吃，但赵奶奶不管那些，只一味的去准备。
赵婷婷在这个家里一向像个隐形人，没有什么存在感，今天也一样。
只是父母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所做的一切，都让她胆战心惊。
但她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被父母以高彩礼嫁给一个年龄大她那么多的男人之后，她在婆家是被看不起的，毕竟现在21世纪，把卖女儿这样的事情做的这么高调的父母，属实不多。
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决心，只能顺从的嫁了，然后生孩子，生了女儿就继续生，直到生了儿子才够。
她基本出了月子就怀孕，直到生了五个女儿后，才迎来自己的儿子。
七年生六个孩子，赵婷婷比同龄人看着都更显苍老。
家里六个孩子吃喝拉撒，加上一个大爷一样每天沉迷打麻将之外什么都不管需要她伺候的丈夫，赵婷婷的日子可谓水深火热，但没有人能拯救她，她只能把日子过下去。
她唯一庆幸的，是在她前面有个赵盼盼可供父母压榨，父母还不会把手伸到她这里，但现在，赵盼盼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以后和赵家真断了联系，父母把这二十万糟蹋干净之后，下一个被折磨的，就是她。
如果用二十万可以买断亲情的话，她其实也愿意。
即便现在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但是如果可以，她愿意立马出去打工，把自己的未来用二十万买下来。
“婷婷，发什么愣啊，去帮你奶奶做饭去，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怪不得你婆婆不喜欢你，从小我都是怎么教你的？勤快点！”
赵婷婷赶紧起身往厨房跑，起身太猛，她下体失禁，瞬间羞红了脸。
她看网上说这种情况是盆底肌松了，需要做产后修复，她这种接连生孩子的情况会更严重，她说想去做产后修复，可婆婆和妈妈都说女人生了孩子都这样，让她不要没事找事听外面那些人瞎说，都是骗钱的，所以她只能日日给自己垫着护垫。
不能跑跳，不能咳嗽，不能大笑，否则，就会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处境。
赵婷婷看到过赵盼盼朋友圈发过的关于女人坐月子和产后常见问题，但她始终无法鼓起勇气找赵盼盼问。
她对赵盼盼这个姐姐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一边庆幸有赵盼盼这个姐姐挡在她前面供父母压榨，一边心疼愧疚，她不管多心疼，都只能做个冷眼旁观的人。
现在，她对自己的前途很迷茫，只能祈祷这二十万能让父母花的久一点。
她想，自己以后肯定不要重男轻女，要让自己的五个女儿都好好读书，让她们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丈夫，可以好好的工作，她肯定不会压榨自己的女儿。
正想着，手机打来视频，是丈夫：“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回来孩子怎么办？”
说着，他就把手机丢给离他最近的大女儿，屋子里闹哄哄的，大女儿哭着问：“妈妈，弟弟拉了一床，好臭啊，你快回来。”
赵婷婷皱眉，下意识吼起来，“你是大姐姐，你怎么就不照顾好弟弟妹妹呢？妈妈就出来这一天，你都六岁半了，连弟弟妹妹都照顾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听着那些哭闹的声音，赵婷婷就崩溃，所有的负面情绪倾泻而出，不由地都倒在年仅六岁半的大女儿身上。
至于刚才如何构思女儿的美好未来，和自己的平等对待，瞬间烟消云散。
人是最容易被环境影响的。
并不是每一个赵盼盼，都能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
赵婷婷也许是下一个刘粉红，赵天麒也许是下一个赵永威。
如果他们自己不做出改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