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属于王的神明（十二）
菲西利斯从未想过，迪诺迪斯其实是欺骗了他的。
精灵神一开始就知道, 创世神不会让菲西利斯杀了他, 因为，这是创世神和他一起构造的阴谋。目的, 就是为了让触怒众神的菲西利斯被打落深渊之中。
精灵神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清楚自己在菲西利斯心中只是朋友。菲西利斯心中最重要最崇敬的人，还是创世神。
但是他也明白，创世神并不值得菲西利斯去看重去敬爱。
他是嫉妒创世神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将他珍之又重渴望无比的感情, 嗤之以鼻。
为什么会这样呢？心中的猛兽在一天天长大，直到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时候, 创世神向他伸出了黑色的橄榄枝，胸有成竹的引诱，而他也的确掉入了对方的引诱之中。
在菲西利斯被众神审判的那刻, 躲在暗处的精灵神想着，这样，他就绝望了吧, 这样, 他就会放弃去崇敬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了吧。
然而, 在菲西利斯纯白色的羽毛被染黑的刹那, 他只觉得心猛地一颤, 脸上, 竟是落下泪来。
菲西……
兽神说, 菲西利斯终于得到了教训, 终于为伤他付出了代价。
龙神说，菲西利斯终于堕落了。
神说：深渊，才是堕神该待的地方。
……
所有神明都在为菲西利斯失去神的宠爱而庆幸着，可是，没有得到哪来的失去呢？创世神对菲西利斯的，从来都不是宠爱。
菲西……菲西……
精灵神抚摸着失去五感的神明的白皙脸颊，空洞无神的双瞳再也映不出他的影子，看着从对方身上被拔出的黑色羽毛，依旧纯白的根部让他几欲崩溃。
原本是最为纯挚的神明，却被迫伪装成堕神被驱逐去深渊。
菲西……菲西……
菲西，我后悔了。
――――
毁灭之神堕入深渊之后，精灵神直至消亡，也没能再见一面。
――――
“只因为他是你的朋友？”
“是。”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安斯艾尔看着菲西利斯在说到精灵神时发出淡淡柔和光芒的瞳孔，忽然意识到，这一个朋友对于菲西利斯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同时也意识到，作为创世神所属信徒的他，是被菲西利斯怎样的排斥着。
在那漫长的被所有人敌视排斥的时间内，有那样一个存在，以最不会让人警惕的方式，住入了这个外冷内热的神的心中。
嗯……还是很妒忌。
安斯艾尔逼近菲西利斯，完全不想对方再去回忆他所不知道的令他不高兴的过去。他的做法明显是正确的，看着银发神明强自冷静，瞳孔却不自觉的骤缩。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对你吗？”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湿热的气息消散在两人贴合的唇齿间。安斯艾尔并没有深入，只是浅尝几秒后分开。
他看着菲西利斯难得愣住的样子，喉咙中发出沉沉的笑声，蔚蓝的眸中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柔软波浪，将对方整个人包围沉溺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海中。
刚刚回神的菲西利斯恍惚间仿若听见急促的鼓声，一下一下，越来越快，然后就是淹没意识的黑暗。
安斯艾尔还在等着菲西利斯的反应，
哪怕是厌恶惊怒他都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这么重要的时候，菲西利斯他居然，睡着了？！
菲西利斯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安斯艾尔才答应留在精灵族地，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他都能睡着。
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斯艾尔眼底渐渐涌出宠溺之色，扶着菲西利斯躺下，忽然一顿，面色一变，抓起昏睡着的青年的手。
在他的视线下，从苍白的指尖开始，整只手一寸寸变得透明。
安斯艾尔突然想起了，菲西利斯嘲讽着离开天族主殿的景象，也像是这样，身体变得透明。
当天族皇者不由分说就闯入生命之泉所在地，精灵皇是愤怒的，觉得这位皇者实在是太过于肆意妄为了，直至他看见了半个身体都透明了的菲西利斯。
浸泡在生命之泉之中减缓了菲西利斯消失的速度，但不能让他恢复。
安斯艾尔摩挲着菲西利斯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神色莫测地听着精灵大祭司的话。
“神魂受损，需神晶才能修复。”大祭司说道。
“神晶？现在哪里还有神晶？”神，都只剩下这一位了。
“神晶是以前的说法，现在它被叫做龙晶。”
“龙族。”精灵皇皱紧了眉头，最为同样傲慢的种族，精灵族看不上龙族的粗俗无礼，龙族看不上精灵的纤弱虚伪，谈不上是生死仇敌，但也是两看两相厌。
而龙晶，又是龙族至宝，一小块指甲般大的龙晶就足以让地位最低的双头龙蜕变跨越四个等级成为银龙，而只有极少的龙晶被存在龙族皇族之中，每一分都让所有龙族趋之若鹜。
“吾去。”安斯艾尔伸手，如蜻蜓点水般拂过青年紧闭的眼皮，苍白的面容让他心生不喜。太白了，还是红一点更好看。
他宁愿看见这个人冷眼对他，也不愿看见他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生气。
*
“杰斯殿下，等等！王上正在……”
杰斯一把挥开阻拦他的龙族卫兵，以一种锐不可当的气势冲了进去。在听说有人来龙族族地讨要龙晶的时候他就出离愤怒了。
作为这一任被颇为看重的王储，这一次龙晶的大部分资源明显是要帮助他来突破的，他怎么能够允许一个不知名的残渣来讨要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何况说是使用，但实际上因为龙晶的稀有和重要性，他也只不过是被允许吸收龙晶飘溢出的能量而已。
龙宫主殿内的谈话结束的超乎意料得快，至少在杰斯赶到大殿时，也只能看见自己的父王陪同在一个人的身侧，以一种以前几乎不会有的友好态度和那个有着金色长发的人形物种交谈着。
杰斯还想往前飞，更加靠近，然而龙王身边的护卫比起大殿外的普通护卫高了不只是一个等级，也更加的严密，断然不会让他如同小孩子耍脾气一般破坏了龙王的要事。
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那个准备离开的人影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一眼，微微侧过来的身影露出了让人心悸的脸。杰斯被那双碧绿瞳孔震住了，看起来就像是傻了一样，直到那人离开了许久，他才回神，胸腔中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
龙王早就得知了一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这个鲁莽的儿子。杰斯没有发现父王黑沉的脸色，急急地问道：“父王，那位是？”
“是天族的皇，”似是想到了什么，龙王叹了口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杰斯，你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
杰斯心不在焉地应着，大脑完全过滤龙王的训话，眼前似乎还在一次次回放着那位天族皇者看过来藐视万物的清淡一眼。
安斯艾尔和龙王交易得到龙晶后，就第一时间回到了精灵的生命之泉出，令他愤怒的是，菲西利斯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更加不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安斯艾尔质问道。
“生命之泉一开始还能抑制住，可是后来就……”大祭司叹了口气，生命之泉中大半个身形都透明化了的菲西利斯对外界没有一点感知，闭着双眸安静的沉睡着。
安斯艾尔紧绷着冷肃的脸，将龙晶放进了生命之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