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衍愣了足足一分钟。
池念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流，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窗户纸都捅开了，没有留一点余地。
不能体面地结束、甚至说不定不能留在寰宇。
她都这么惨了，也不能让邵衍好过，至少、至少她要狠狠骂他一顿，说他是渣男，说他仗着自己有钱就玩弄别人感情……
但一分钟后，邵衍面色古怪，匪夷所思地问：“池念，什么故人，什么给她？”
他像是还想隐瞒。
池念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此时他还在欲盖弥彰，她瞪着泪眼说：“我都已经全部知道了，你别想再骗我了。”
邵衍沉默了一下，竟是有些无奈：“全部知道了，是知道什么了？骗你又是从何说起？”
可听完这话池念只觉得愤怒：“你到现在还不肯和我说真话吗？”
他还想着瞒天过海、假意深情……
脑中数落了邵衍无数个不是，以至于被忽然紧抱的时候，池念没有反应过来。
“你！”她忽然挣扎，脸色通红，“你放开我！”
可邵衍抱得很紧，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不愿松手，却和她道歉：“对不起。”
池念在这三个字中冷静了下来。
她没有反应，任凭他的掌心扣住她的身体，“为什么道歉？”
邵衍不答反问：“在别墅那日，你说我可以趁你睡着时亲你，是骗我的？”
池念忽然记起了那夜，他低下头颅，温柔恳求。
她那时溃不成军，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迈进一步。
她吸了吸鼻子，抿着唇：“……没有。”
“我和你表白，你那样回答，是不是因为对我也有感情，还是我自以为是？”
“……我……”
邵衍说：“池念，回答我，是不是我想错了，我自作多情？”
她想也没想：“当然不是。”
邵衍似乎松了口气，紧紧绷住的身体晃了晃。
“所以，那天在楼梯间我要吻你，你没有拒绝，也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池念不敢听这些剖析，她怕被他完全带着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衍的声音很低很低：“池念，我不知道我做错了哪里，也怕我对你的误解很深，所以只好一遍一遍和你确认……”
她发怔：“误解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不是高兴的笑：“误解你想接受我，误解你也有一点喜欢我，我的要求没有这么高，只有一点也可以，我还能做很多。但是如果你打心底讨厌我、只是不敢拒绝我怎么办，那我无论做什么，也好像没办法让你满意。”
池念的牙齿忽然打颤：“你和我确认这些，是因为你打心底喜欢我？”
“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不应该会有这样的疑问。”
“可你做了这么多，也许不是只因为我。”
邵衍实在没辙，只能哄她：“那我又会是因为什么？”
“你先放开我。”她说。
“那你先答应我，会和我说清楚，不能一声不吭走掉。”
“……我答应你。”
于是他慢慢松开，可距离没有缩短，就在跟前看着她。
池念有些不自在，她想拿手背先擦一把眼泪，却被他拦下，弯着腰用指腹拭去。
她只能干巴巴地说：“公司里很多人都说……”
“说什么？”
“……说你以前，有一个忘不掉的故人。”
她说完，盯着邵衍的眼睛，但他没有任何心虚：“只是故人？”
池念忍不住鼻酸：“初恋、女朋友、白月光，随你怎么说。”
邵衍琢磨了一下这两个词，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可语气很认真在解释：“初恋、女朋友、白月光……池念，我没有谈过恋爱，哪里冒出来的初恋？”
她懵了一下：“没谈过恋爱？不，可是这是菁菁说的、米娅也这么说过！好多人都猜测你这些年不谈恋爱就是因为她……”
“我没有谈过。”他淡淡道，“归国之后我就接手了寰宇，时间很宝贵，我也没有这种心思去维系一段长久的关系。”
他不按理出牌，可解释得有理有据。
她确实是道听途说、妄加猜测，但是……
池念忽然想起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还有米娅，她告诉我的！”
她抽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头像，可掌心冒汗，滑了很久才进去：“她说这个图就是你给你初恋画的，亲自！”
她说起话来已经颠三倒四，又忽然想起一桩：“对，她说，你那天单独找她要的，就是初恋给你的很珍贵的纪念品，从她离开你之后，你一直放在身上，画了许多画，这是你无论如何也忘不掉她的证明。”
邵衍皱着眉头，敏锐道：“她又去找你了？什么时候？”
“……她离职那天。”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那会，你就开始骗我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她卡壳了一下：“我、我需要点时间……”
“需要点时间验证自己的怀疑，然后给我盖棺定论？”邵衍问，“你有没有想过，她当时找你本就不怀好意？”
“可……”
“可她说的煞有其事，又是和我一块长大的，所以你信了。”
池念弱弱反驳：“也没有一块，就是几年见一次的关系。”
邵衍意味不明地说：“嗯，这句话记住了。”
她扁了扁嘴。
他看她神色，垂下眼眸，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是认命：“她说的纪念品，是指这个吗？”
说着，邵衍手一伸，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截铅笔来。
之所以说是一截，是因为它被削过多回，如今只能堪堪握在手里，像是个玩具。
“你连这个时候都带着？”池念吸了一口气，眼泪又要出来。
但那泪珠还没落下就被他抹去：“你不认得了？”
“认得什么？”她傻了一下。
邵衍将这支笔轻柔地放在她的掌心：“仔细看看？”
池念以为有什么玄机，翻来覆去端详了好久，可是这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铅笔。
只除了笔尖圆润，可以看出应该最近用了很多回。
池念冥思苦想，实在毫无头绪，见他眼眸似笑非笑，不由负气：“总不能是我的吧！”
然而邵衍“嗯”了一声，含了笑意：“这么看，米娅好像说得也没错……确实是‘初恋’的东西，只不过不是你送的，是我不问自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