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祈禾循声望去，安祈尧正站在两人一步之外。
“哥哥！”
安祈禾像见到了救星，迈步就要往安祈尧身边走，陆也昼仍是不松手，安祈禾走不动道，朝安祈尧投去求救的目光，安祈尧接收到了，然后……忽略了。
安祈禾：？？？？
安祈尧视线十分利落地转向陆也昼：“陆总。”
陆也昼颔首：“大哥。”
两人称呼各论各，一个直言不讳，一个欲盖弥彰。
安祈禾第一反应，这俩人有问题，尤其安祈尧明明看到陆也昼搂她，却装作没看到。
安祈尧顶着自家妹妹充满审视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妮妮，等下我还有工作，一会儿让陆总送你回家。”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就差把我有鬼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一句“陆总”更是喊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安祈禾不说话，板着脸冲自家大哥脑袋一歪，安祈尧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原则，撂下两个字：“听话。”
然后转身走了。
留安祈禾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吸气，这还是她的亲哥？
安祈禾板着的脸一转，朝向陆也昼：“你跟我哥怎么回事？”
陆也昼笑得别有深意，下巴朝那位酒会主办人点了点：“你还没看出来？”
安祈禾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主办人神色无异，正和别人聊天。
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可陆也昼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果继续追问，就仿佛承认自己真的很蠢笨，连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看不穿。安祈禾嘴角一瘪，不说话了，心中暗下决心：
上班上班！她不摆烂了，她要找个班上！
陆也昼还不知道一句逗弄安祈禾的话给自己日后埋下了祸根，若是早知道，他一定会选择当场交代。
两人从酒会会场离开，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酒店门口等候，陆也昼本以为让安祈禾上车不会那么顺利，比如她会说她自己打车之类的，出乎意料的，门童拉开后座车门，安祈禾一句话没说，十分利落地钻了进去。
陆也昼思忖一番，左右说实话都得挨一顿气，他果断选把气留给大舅哥受。
坦白的事情交给大舅哥，但人他可以先哄。
快速在心里把好事捡完，陆也昼也上了车。
黑色奔驰沿江而行，对岸灯火璀璨如昨夜不灭，倒映江面随波澜摇曳。
刚从酒会抽身离开，车厢里一片喧嚣后的沉寂，安祈禾沉默地摇下车窗，将手肘撑在窗边，手掌轻托自己的脸。陆也昼注视着在她眼中飞驰而过的霓虹森林，忽而出声：“海城是座不夜城。”
“嗯。”
安祈禾随意应了一声，心里却跟着唱起一句：
爱是不夜城。
安祈禾十几年没在海城生活，对家乡的记忆早已如同水中倒影那般模糊不清，她并没有注意到车子行驶路线和来时不同，一直到停车，她才发现陆也昼把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车身停稳，陆也昼推门下车，绕过车尾走到安祈禾这一侧，打开她这边的车门。
“下车吧祖宗。”
安祈禾坐着没动，掀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也昼弯下腰，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撑在车门上，笑道：“焊座位上了？”
安祈禾还是不动：“这是哪？”
陆也昼脑袋朝对面扬了一下，安祈禾转头，见对面不远处是一座商场，她脸上的疑惑又原封不动转了回来。
陆也昼身子往前探了探：“真不知道这是哪？”
安祈禾不肯下车，身体跟着往后缩：“不知道。”
她一脸小倔样儿，陆也昼笑着伸手抓她：“在你家还怕我把你卖了？”
“下来，带你体验不夜城。”
两人力量悬虚，陆也昼轻松把安祈禾拽了下来。
对岸的夜风掠过江面沾了些湿冷，吹在肩头有些许冰凉，安祈禾身体不自觉抖了下，下一秒，一件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安祈禾什么也没说，跟着陆也昼往商场走，走了几步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侧目看回去：“看我干什么？”
陆也昼叹气：“我好心把外套借给某人穿，自己受罪吹冷风，结果连句谢谢都没有。”
安祈禾毫不犹豫送他一个大白眼：“是我的问题？你要是直接把我送回家，就不用好心受这份罪了。”
陆也昼哑然失笑：“是我的问题，我就想找罪受。”
安祈禾不知道陆也昼发什么癫，大晚上非要带她来商场，还是不属于两人消费水平的商场，不是她自视甚高，只是周围人群穿着大多普通，甚至还有睡衣，两人这身打扮实在格格不入。
直到视线忽然被商场旁边，靠墙摆放的一排娃娃机吸引。安祈禾忽然停下脚步。
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心中有了猜测，又不太确定，她怔愣片刻，茫然地抬头望向陆也昼。一阵风从背后袭来，安祈禾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外套，两只手交叉拽住西装的衣角，身上的衣服对她来说太过宽大，她紧拽外套衣角，仰着头一脸茫然的样子显得特别可怜。
陆也昼还想戏弄她两句，逗她的话在舌尖兜着，可等到开口，只剩心疼：“不过去看看吗？”
他宽厚的大掌轻轻贴上她的后背，隔着两层衣料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安祈禾走到娃娃机前，娃娃机里靠着出口的地方，三个娃娃东倒西歪地叠在一起。
一只鸭子，一只兔子，还有一只小怪兽。
隔了十六年，她终于看清楚娃娃机里那只长着一对长耳朵和大爪子的鸭子。果然如长大后的她所想，是她看错了。
三个娃娃都中规中矩，只是很普通的造型，如同十六年前的那一天，其实也是很普通的一天。
安祈禾心中有释然，也有怅然。
等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递上一筐游戏币，陆也昼接过来，递到安祈禾手边。安祈禾没有接，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陆也昼。”
“你说如果十六年前的那一天，我爸妈停了车，带我去抓了娃娃，一切会有什么改变吗？”
她自问自答：“不会。”
十六年前下车和十六年后下车，没有任何区别，有没有看清娃娃机里玩偶，都不影响她活成一个人偶。
头顶忽然覆上一片温暖，陆也昼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嗓音柔和：“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带你来抓娃娃而已。”
他放开她的头，伸手从筐里拿出两个币，投进去。
安祈禾理了下被他揉乱的头发，嘟囔了一句：“糊弄小朋友呢。”
陆也昼闻言回头看向她，低低笑出声：“要玩抓娃娃吗，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