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晶莹剔透的水珠赖着青檐悠悠滚落。
甘雨湿润了青砖。
过路的行人溅起一滩滩水花。
赫连故池收起纸伞，迈步到身侧的琳琅酒楼。
小二满脸堆笑，接过他的伞存放一边，“客官，想来点什么？”
“赤蟹、鲈鱼烩、绿豆糕……还有豆腐羹一蛊，再来两碗虾仁粥和一斗琼花露，装匣带走。”
“好嘞，您一边坐。”
赫连故池淡淡点头，寻了个空位落座。
这个时辰，来往酒楼的人愈来愈多。
即便再下一场雨，生意依旧火热，该来的还是不会少。
赫连故池支着脑袋，眼神放空。
这阵子忙碌，鲜少过来，今儿个刚好路过，便顺手带些他们爱吃的回去。
可惜了大哥前不久回了西北，不然也能让他好好尝尝这儿的极品。
正出神，楼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客人。
赫连故池的视线不禁落在他们身上。
看排场是一伙人。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为首的公子哥相当豪气，一锭金子便随手掷下。
“好，好好……几位里边请。”
掌柜都乐开了花，连忙招呼一行人进了上等雅间。
正当他要收回目光，便意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尉迟晟？”
赫连故池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那几个人都愣了一会，纷纷转身看向他。
随即引起一阵躁动。
“这，这不是赫连故池吗？”
“好像是……”
尉迟晟神色不悦，他并不认识什么赫连故池。
但那人叫了他，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无法无动于衷。
于是回头瞧了一眼。
“还真的是你！”
赫连故池惊喜道。
“顾小池！”
尉迟晟瞳孔一震，满是诧异地打量着他。
其他人一脸茫然，不清楚这两人的交情，他们一个两个将目光转移到尉迟晟，其中一个公子哥笑着道：“既然都认识，不如一起？”
未等尉迟晟答应，赫连故池及时婉拒，“抱歉，我待会便走了，下次吧。”
尉迟晟点头，接着侧目对着那群公子哥道：“你们先过去，我和他聊聊。”
“行，你们慢慢聊。”
话落，都纷然走开。
尉迟晟跨步向他靠近，在他对面位置落座，神色复杂，“他们说你是赫连故池？”
赫连故池笑了笑，抬手为他斟了杯茶，“是啊，想不到吧。”
尉迟晟：“……”
确实没想到。
少时的同伴真实身份竟然就是京都名门望族赫连氏！
前些日还说他们家没规矩来着。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你怎么这副死样，见到我不应该喜出望外吗？”
赫连故池佯装不满。
“我……”
尉迟晟撇撇嘴，“只是没想到你是赫连家的。”
赫连氏的老家在岭南，他们一家曾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尉迟晟的娘亲母家也是岭南一带，当时十岁的他跟着母亲回乡探亲。
也就是在那时，他偶然碰见在打水漂的赫连故池，甚觉希奇，正值好玩年纪，且又不怕生，直接过去与他比拼了一番。
尉迟晟没玩过，自然是输的一塌糊涂。
还是输给了比他小三岁的男孩。
心里很是不服气。
一连扔出了好几块石子。
都毫无波澜，石沉水底。
“你这样随便扔当然不行咯。”
赫连故池双臂环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他也不管尉迟晟是否生着闷气，一口气指出了他投石子的问题。
尉迟晟听是听了，但心情并未好转。
总觉得被一个弟弟比下去很没面子。
于是气冲冲地转身要走。
岂料，踩到覆满青鲜的石子路，一个打滑，掉进河中。
尉迟晟不会凫水，在水中不停扑腾。
赫连故池震惊之余立刻冲了下去，将人拉到岸上。
好在他掉水的位置不深，再加上赫连故池擅水，不然就凭他一个七岁孩童也拉不动胡乱挣扎的尉迟晟，保不齐还会跟着一块陷下去。
此刻的两人都很狼狈，大口大口的喘气，身体都在发颤。
尉迟晟慢慢平复心情，转头对上赫连故池刚好投过来的目光，两两相望，莫名地笑出了声。
“走路要看路啊，傻蛋！”
赫连故池拧紧身上湿透的衣摆，渗出一堆水来。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尉迟晟自知理亏，全然没了方才的脾气，脸上挂着笑，认真道：“还是要谢谢你。”
“没事儿！”赫连故池拂袖起身，“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要是得了风寒就糟糕了。”
尉迟晟也跟着起身，“嗯，好。”
见人就要走开，尉迟晟连忙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故池怔了怔，低头思索一会，回道：“顾小池。”
他的爹娘说过，在外边不要随便暴露身份，容易招惹许多麻烦。
“我叫尉迟晟，以后我可以找你玩吗？”
“可以，不过我家比较偏，爹爹和娘亲喜静，还是我找你吧。”
赫连故池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不敢看他。
尉迟晟没注意到他的不对，爽快回道：“好啊，我家就在附近！”
“好，那我明天就来找你！”
“嗯嗯。”
……
“客官，都备好了。”
小二将装了两匣子的美食放到赫连故池身前。
“嗯。”
赫连故池瞟过食盒，“正好今日碰面，我向你道歉，瞒了你我的身世。”
闻言，尉迟晟思绪渐渐回笼，“无妨，能理解。”顿了顿，又道：“若非你叫我名字，我还认不出来你。”
赫连故池：“哈哈……毕竟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人都会变的。”
尉迟晟：“这倒是，也就你有两把刷子还能辨识我。”
“那可不，我看人向来很准。”赫连故池起身提起食盒，“不与你多说了，我要回家啦！”
尉迟晟也站起身，想要送送他，“好好好，我跟你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赫连故池偏头，道：“到这就行了，可别送了，等会你那些朋友等你吃饭等到饥肠辘辘了。”
尉迟晟挑眉，“送送你怎么了，怕我把你卖了不成？”
赫连故池呦不过他，“行行行，那你就送吧，可别到时候吃不到饭就赖上我了。”
“放心吧，饿不死，他们也不傻，知道我没过去定是跟你回去了。”
尉迟晟一脸无所谓，接着话锋一转，肃然道：“我听说你和那什么镇远侯在一块了？”
“是啊。”
尉迟晟难以置信，“……他怎么配得上你？”
赫连故池辩驳道：“怎么不配？配得很，简直配一脸！”
听他这么回答，尉迟晟拳头都硬了。
“他可真行，老牛吃嫩草，真不要脸。”
“我倒觉得年纪大点挺好的，会疼人。”
尉迟晟白了一眼，撅嘴学着他的语气重复道：“嗯嗯，年纪大会疼人～”
赫连故池啧了一声，“他也没大我多少好吧，就大我七岁。”
尉迟晟：“嗯，没大多少，大你七岁。”
赫连故池：“你想死吗？”
尉迟晟双臂交叠搭在脑后，“不想，我得死在那老男人后边，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你迷得三魂五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