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服装店里出来，时雪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宋祈安只好在外面酒店打包了几个菜，然后把她送到自己公司旁的小区里，他在里面有两套房，平时不回明公山就住在里面。
他把昏睡的时柠放到沙发上，直直地站在一旁，一时有些无措。
宋祈安不太会照顾人。
之前她在车上一直喊饿，可现在又睡着了，他知道吃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不知道要不要把她叫醒起来吃东西。
他蹲下来，掀开打包盒的盖子，把那道葱烧海参放到她鼻子下晃了晃，轻声说道：“宝宝，你是想吃还是想睡呢？”
时雪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宋祈安笑了笑，把盖子盖上：“那我们先睡觉吧。”
他把女孩抱到房间里，轻手轻脚地帮她把外衣脱掉，只剩那条白裙，期间她一直没有醒。
“真那么困吗？”宋祈安拉好被子，看着她的睡容说道。
他忍不住抬起手，修长的指尖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这张脸一看就不是人能长出来的，每一处都臻于完美，更不用说这头及腰的银白色长发和粉色的眼睛。
宋祈安痴痴地笑了起来，脑袋轻轻在女孩颈窝里拱了拱，然后抬起头，尖声细气地逗弄道：“哎呀，闻到小猫味了。”
时雪嘴唇动了动，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转眼间就背对着他了。
“对不起，我不弄你了。”宋祈安也觉得自己有病，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就去浴室洗漱了。
从浴室出来，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另一头的被子，整个人带着湿气躺到时雪身旁。
伸手把灯关了，他翻身，和女孩面对面，被子里，一条手臂搭到她的腰上。
“我就抱着，不做其它。”宋祈安把女孩往怀里拢了拢，拍拍她的后背说道。
窗帘之间留了空隙，朦胧的月光透进屋内，照到桌上的一个花瓶。
瓶身反射着月光，那一块变得像银子一样银亮，让宋祈安的视线有所着落。
抱着她，像在抱一只猫，说不心猿意马那是假的。
但……可能是没经历过，宋祈安不是什么重欲的人，他盯着那个发光的花瓶，逐渐也睡着了。
*
做了一个长梦，才知道自己积累的痛苦有多深。
早上八点，宋祈安带着眼泪醒来，看着怀里的人感到几分陌生。
他松开女孩，给她把滑落到肩头的被子拉好，然后平躺过去，回忆起梦境零落的片段，身体沉浸在一种平静的感觉中，心脏懒迟，仿佛这时候才开始跳动。
梦的内容当然是有关他们两个，光怪陆离，已经记不得连贯了，就算记得，也无法用语言描述。
遗留在心上的，只有那股泛着凉意的哀伤，像浪潮扑过来留下的水痕。
宋祈安越想越觉得可怕。
十年，对他来说就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黑暗深渊，稍一不慎就会被拖进去，陷入那种满是遗憾，无法自拔的境地中。
高三那年，他的电竞工作室招募完毕，开始参加比赛，第一次参赛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但他没来得及看他们夺取冠军，毕业后他筹划出国，电竞工作室交给一个朋友打理。
在国外独自生活的前两年染上了烟酒，过得比高中时期还要放荡随性，逐渐连游戏也不上心。
相当虚无的两年，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干劲，常常做梦梦见她，一开始还是时柠的脸，但他已经知道时柠不是她了，以至于后来梦中只剩个背影。
更后来的一天，他在国外遇见了同样留学的萧煜星，那个人穿着休闲西装，在礼堂上被众人围拥，操着一口流利的他国语言得体微笑，俨然一副优秀学子精英人士的模样。
他把目光投注过来，看到了散会后依然懒懒靠坐在位置上的宋祈安。
事实上他确实很优秀，有了萧家的资源助力，这人简直扶摇直上，和宋祈安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宋祈安轻蔑地笑了一声，插兜走人，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好满地的酒瓶。
他不需要那种样子的学习，满世界参加什么讲座演讲活动，但也是那天，他开始调整作息，按照自己的方法学了起来。
二十四岁那年，他学成回国，接手宋家的公司，身上的能力令林东辉惊讶，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个会耍点小聪明的草包。
二十五岁生日过后，宋璇男人也不找了，生活的重心就放在这催宋祈安相亲恋爱结婚这件事上，宋璇敷衍起来要费不少力气，令他烦不胜烦。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很想派人到青冕山去找她，但是时柠给他发过一条短信，让他千万不要去打扰，一定要等她自己找来。
宋祈安谨记，他自卑地觉得她和时柠的联系一定比和他来得深。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等了整整十年。
十年，他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人生就此被划了一刀。
对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然而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已经是人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了。
时光无法倒流，她不在身边，永远缺席的十年，要用今后多少日子才填得满。
宋祈安变了很多，这些年学会了收敛锐气，把心机伪装成忠厚，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私底下权衡利弊。
只是他没办法再回到十七岁。
宋祈安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却陷入了情绪的漩涡，难以自拔。
他闭起眼睛假寐，在床上消磨了一个多钟，自己调理好自己。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宋祈安回头看了看，时雪还没有醒，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好。
洗漱完，他热好饭菜，打开房间门，女孩还是睡着。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他拨了拨她的额发，带着电脑到书房处理一些过年前遗留下来的工作。
十一点钟，两个助理开车送来他要的东西，一进门就喜气洋洋地同宋祈安寒暄问好。
宋祈安嘘了一声，让他们安静点。
小助理闭嘴，东西放下后不解道：“您要我买这些做什么？家里来客人了吗？”
大部分都是些生活日用品，还有女孩子衣物，尺码偏小，是亲戚小孩来了？
宋祈安在饮料台给他们接水，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然而目光带着甜蜜祥和，令两个助理摸不着头脑。
助理走后，很快到了中午十二点，宋祈安又回房间，时雪还是在睡。
他走到床边，看着女孩平静的面容蹙了蹙眉。
“你为什么睡那么久？”宋祈安蹲下来，手掌揉着她的肩头，内心逐渐升起的恐惧感一下攫住了他，他下意识惊慌地大喊道：“时雪！”
女孩被狠狠地晃了两下，咕哝了两声，浓密地长睫颤抖起来，缓缓睁开眼睛。
宋祈安松了口气，只是睡着就好。
“我只是想看看你醒没醒。”他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是……？”刚醒，时雪有些犯迷糊。
宋祈安眼里闪过惊恐，讶然地重复了一句：“我是？”
“噢，你是宋祈安。”时雪把手伸出被子，伸了个懒腰，她已经不在山洞里了。
“我靠，你吓我。”宋祈安朝她脸上拧了一把，拿过旁边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快起来吃点东西，一直睡到十二点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