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的身影渐渐消失了。雨亦冲着他离开的背影挥手再见。
他并不是一直待在这个庭院里。
这里只是他制造出的一个假象。他有时候会消失个大半天。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这对雨亦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之前雨亦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每次醒来都能看到凛，有时候他会坐在很远的地方，有时候又会在距离雨亦很近的地方。
不过，虽然凛说会带雨亦去清羽那里，她倒是没有见过清羽的印象。
可能那时候还在昏睡中吧。
毕竟恢复身体的这段时间里，雨亦一直睡睡醒醒。
花圃里只剩下雨亦和雪华。
雪华在照料花圃，她的侧脸很美，白皙明净，纯白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斜在肩头，个子高挑的她，身材也十分完美。
……简直就是个超模嘛。
雨亦在心里默想，她望着雪华在帮她收拾刚才吞噬掉的蝶兰残渣，忍不住感叹又是一幅绝美的景象。
“谢谢你。”雨亦说。
原来这段时间，这些为了她才生长的花，全部都是雪华照料的呀。
雪华微微笑了，她采摘枯花的动作放缓，似乎读到了雨亦的心思：
“不用谢我，这些花可不是因为我才绽放，一定是凛为了雨亦小姐才种下的吧。”
这样啊。
“前几天我想来见你，都被他拒绝了，”雪华说，语气意味深长，“现在看来，他可能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有可能…”雨亦说。
跟凛相处这么久，她也始终猜不透凛的心思。
很多时候他们的对话，也只有她的单方面输出……呃，想想就好尴尬！
她实在是话太多了。
“刚才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对话，”雪华没转头，忙着手里的事，“你是认为凛喜欢我么？”
“啊。”被戳中心事的雨亦脸浮起了红晕。“……不好意思。”
都怪她太无聊了！而且，从外形上看，凛和雪华确实很般配。
但是被八卦对象的本人这么问起，雨亦脸都熟透了。
“不必道歉，”雪华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但你如果问凛这种事，可能永远都得不到答案哦。”
“是吗？”雨亦想象了一下，确实，她想象不出凛脸红的样子，那会很诡异。
“而且，我有喜欢的人……”雪华平静地说，
雨亦一听，眼睛都亮了！
她来到这里之后，还以为神子不能喜欢上任何人呢！
好像认识的这几个神子不都是给她灌输的这种思想嘛。
禁忌啦，死啦，审判啦，都不是好事。
一向冷艳的雪华竟然也会动情这件事本身也不可思议。
被这么一个大美女喜欢上，对方也一定很优秀帅气吧？
看见雨亦这么高兴，雪华连忙解释：“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雨亦细心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你是和他分开了吗？”
“他死了。”雪华轻描淡写地回答。
语气平淡，雨亦却觉得她的侧脸寂寞又哀伤。
“死了……？”
“嗯。他名字叫蝉初。”
雪华纤细的手指抚摸被吸食至枯萎的蝶兰。
黯淡枯萎的花瓣被丢入篮中，就仿佛那个人的名字，从此之后便无人会再在意了。
雨亦眼睛睁大了。如果这名字在很早之前听到的话，她可能早就不记得了……
可是这名字偏偏是最近……
“你认识他？不会是枢礼那个人把这个当成荣誉讲给你听了吧？”雪华又弯起眼睛，只不过这次雨亦觉得她的笑容凉飕飕的。
“并不是他告诉我的……”明明是清羽用的假名！！到头来竟然还是别人的名字？“难道他的死跟枢礼有什么关系吗？”
雨亦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杀了蝉初。”雪华说道，她声音依然平淡，没什么情感，好像只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并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恋人被杀的事情。
雨亦倒吸一口凉气。
”瞧我，“雪华突然又笑了，”突然说了这么多，大概是平时没人跟我说话，才会这样。“
不不不，雨亦想，应该是你生人勿近的气息太强烈了，没人敢跟您这位大美女说话才对。
同时，这也说得通了，之前枢礼和雪华之间的奇怪氛围，还有他对待雪华的微妙态度。
“没关系，”雨亦连忙说道，“如果跟我说这些能缓解你的伤心的话，我很愿意倾听，而且……枢礼那家伙。”
真无语，本来对他刚升起的好感，又要降回零了。
”怎么了？“雪华看向雨亦，饶有兴致，”你是责怪他杀了蝉初么？“
”当然了！杀人当然不对啊！而且还吃了那么多祭品！！”
疯死他算了。
“你原来这样看他，”雪华若有所思，随即扬起嘴角，打趣道：“如果我说他是为了救你心爱的珑玲，才杀死的蝉初呢？”
？！
“即使如此……”雨亦迟疑地说，却久久无法说下去。
“这世界上有很多说不清道理的事，”雪华收回目光，白皙的手掌抚平土壤，“每一个个体也都无法用一两个字概括去概括所有，对不对？”
与雪华的见面也是如此。第一次见面是冷艳无情，第二次见面是温柔哀伤。
雨亦默默点头。
但有什么情感仿佛一团棉花，堵住胸口，让她喘不上气，也说不出来。
“不过，看来你并没有想要反驳‘心爱的珑玲’？”雪华歪头看向雨亦，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俏皮。
“啊，”雨亦这才意识到话语中的小陷阱，吞吞吐吐解释：“关于这个，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她很清楚自己对珑玲的心意。
“先不说我的事，“雪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其实，我很好奇你对凛的看法。”
雨亦侧过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雪华刚要解释，却一脸可惜：“不妙，凛回来了。”
雨亦向身后看去。
这次出去的时间很短。凛又回到了老地方，在房檐上托腮发呆。
“真是会挑时间，”雪华冲雨亦眨眼，“说不定刚才他偷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雨亦也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雪华口中的凛总是有种可爱的感觉呢？
弯月悬挂。淡雪般的神子刚刚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下雨亦和凛。
雨亦仍然闲不下来，观赏池塘里的小鸭子在水里翻来翻去，偶尔沉到水底只有可爱的屁股露出水面。
凛一言不发。直到听到身后攀登房檐的声音。
如火般的少女突然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他沉静地问。
刚才雨亦就敏锐感觉凛的不对劲，想问的心蠢蠢欲动，耐心地等到雪华离开才出动。
这攀登房檐的精湛技巧，雨亦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媲美猴灵了。
披着月光的神子，有种说不出的寂静。
也许以前符咒可以遮盖一切，不过现在这一切却无法逃离雨亦的眼睛。
“凛，你的眼睛流血了。”
并不是问句。她语气十分肯定。
凛没说话。
他冷静转头，避开雨亦的视线，也不给雨亦任何反应。
两人之间只有沉默，偶尔还传来池塘深处小鸭子们扑腾水的声音。
这样的情况常有。不过今天可不是普通闲聊。
“是因为我吗？”雨亦问的直截了当。
凛这才缓缓开口：“不是因为你。”
雨亦说：“虽然你说没事，毕竟我的血液有毒，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放心。”
少女的语气极其认真，凛能感受到她如火般的视线。
她一直对他如此坦率。
“这种事之前也会发生，只不过你现在可以看到而已，所以不用担心。的确不是你的原因。”凛解释道。他的语气没有感情，甚至有些生硬。
“那就好。”雨亦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儿，连池塘中的小鸭子都没了动静。
凛才意识到刚才在旁边的某人没了声音，转过头看她。
原来对方早就在他旁边歪着身子，头枕着手臂，睡得正香甜。
而她的胸膛里，跳动着和他一样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