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坐落于居民区的小庙宇，供奉的是关二爷，香火还算旺盛，远远的就能闻见浓重的线香味道。
大夏天的，又是工作日，没有什么参拜的香客，只有管理人员在懒懒地坐在门边的阴影中。
二人走进的时候，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穿过大门后就是一个摆香炉的天井，三面屋子都开着门。
最前面是供奉关二爷的正殿，左手边似乎是卖香火的，右手边则是黑黢黢的屋子，门口挂了一个写着“解签处”的牌子。
陆冉冉跟着沈西泠进了正面的屋子。
在瞧见供桌后的关二爷时，陆冉冉小小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又难受了吗？”
还没等陆冉冉回话，沈西泠那修长的手指就轻轻碰上了陆冉冉的脸颊，如蜻蜓点水一般。
“......好像不是中暑......”沈西泠碰了碰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
陆冉冉觉得好笑，轻声解释道：
“不是，只是觉得这尊像好像在哪见过......”
沈西泠意味深长地挑起一边眉毛。
“很正常，”说着他故作姿态地摇头晃脑一番，“按照禅宗的说法，佛就在心中。”
“你别在关二爷面前说瞎话了，这里哪有禅宗。”
一番你来我往的打趣后，二人都笑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沈西泠带着陆冉冉绕过了供桌，走到了屋内的一角。
屋角放着一台类似自动贩卖机的玩意。
凑近了一看，这才发现那玻璃屏幕上贴着张红纸，红纸上墨书几个大字：
自助求签机。
陆冉冉惊讶地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现代化寺庙？！
沈西泠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手机，往某个角落一扫。
“来吧，想问什么，自己来。”说着将出现了付款界面的手机递到陆冉冉手里。
陆冉冉有些慌乱，“我，要不我自己来——”
“密码是.”
“？”
陆冉冉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沈西泠面色如常地抬了抬下巴，鼓励道：
“试试。”
于是，还没从那串数字谐音密码中回过神的陆冉冉，在沈西泠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输入了付款密码。
付款成功的那一秒，原本沉寂的抽签机突然放出了欢快的音乐，一串红色的灯光像是小虫一般快速地环绕这机子的轮廓奔跑起来。
正中央的玻璃罩子内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木偶，它上上下下地晃动着，还伴随着“咿咿呀呀”的音效，颇有种跳大神的惊悚感。
很快，木偶“吐出”了一个圆形的塑料球。随着“啪嗒”一声，抽签机的灯光灭了，一切归于沉寂。
一切都很难评。
但陆冉冉知道，沈西泠是担忧自己的心情，所以才剑走偏锋。
于是她也忍住心情，俯身拿出塑料球，将折叠的签文展开。
“咦，是上上。”
不管怎么样，能抽到上上签总是令人开心的。
签文是一首简单的七言诗：
劳君问我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灵台明似镜，恰如明月正当空。
陆冉冉心中一动，将签文递到沈西泠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
沈西泠没有直接回答。
他伸手虚虚笼住陆冉冉那纤细的手腕，领着她走出了正殿，朝一旁的“解签室”走去。
解签室中空无一人。
但沈西泠似乎意不在此。
解签室是一件很小的四方型屋子，除了门边放着一套桌椅，墙面上贴着些介绍性的文字和图片之外，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了。
沈西泠领着陆冉冉在一处墙面前停下了。
他松开了手，指向墙面上贴着的一张合照。
“你看，陆叔叔在这。”
“之前安宁阿姨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时候，心情不顺，思绪阻塞，好像一度想放弃。”
“陆叔叔为了让她宽心，想着简单的劝解效果太差，不如干脆借助点外部力量。”
“为了能当上这里的解签师傅，顺利帮安宁阿姨解签。他好像做了接近一年的志愿工，每次都打扮成这副老头子的模样——”
沈西泠转头看了眼陆冉冉。
却发现陆冉冉正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张着嘴，直溜溜地盯着墙上那张照片。
“怎么了吗？”
见了这张照片，陆冉冉这才想起来，刚才见到关二爷像时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
这不就是开机拜神那天一群人在荒郊野岭拜的那尊？！
陆冉冉突然猛地跑出门去，在沈西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跑了回来。
恨不得贴到墙面上，将那照片里的人看个透。
沈西泠将人拉到身边，严肃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吗？”
陆冉冉呆呆地看着沈西泠。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沈西泠皱起的眉头愈发深了。
“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在溧水寺——”
“你们来解签的？”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位穿着破旧的灰色道袍、满脸胡子的老人家。
他叼着牙签，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走到桌子后面，“吱呀”一声拉开了折叠凳。
“不是要解签吗？还不过来！”
陆冉冉与沈西泠对视了一眼。
随后，陆冉冉捧着刚抽到的塑料球，来到了老人家面前。
老人家接过签文，放在距离眼睛越有三十公分的地方，眯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要问什么？”
陆冉冉本来也就是被沈西泠“诓”来求签的。一时间，她自己也不知道要问——
等一下！
陆冉冉想起那照片上陆伯渊的身影。
拜神时见到的“鬼”，有可能是陆伯渊吗？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想到这里，陆冉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想问——”
“诶不用说出来，你在心里默念就行，说出来就不灵了。”
陆冉冉虽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老人家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会，缓缓道：
“这不应该来问我啊。”
“你看这签文说的，‘一片灵台明似镜’，这不就是说你自己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嘛。”
陆冉冉丈二摸不着头脑。
老人家再道：
“不过啊，既然你来问，那你肯定是有所迷茫。”
“那我这么说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所谓事有常理。”
“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父母爱子女，男女互有情；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诸如此类。”
“你觉得，你的问题属于哪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