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七绝至尊的仙法!”蛮神子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僵立原地,瞳孔里还残留着那道贯穿时空的刀光残影,仿佛连灵魂都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彻底禁锢,连呼吸都忘了起伏,久久凝滞在极致的震撼里。
那一斩,真真的把整个战墟世界都熔铸成了一柄横跨九天的盖世神刀,自苍穹深处斩落,刀光过处,大地震颤如濒死的巨兽,整个东荒都在震动!
无数修士远远的望向战墟,脸色与情绪都是各不相同,有的人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至尊,究竟是何等超脱凡俗的存在,竟能演化出这般逆转乾坤、主宰万物的仙法,施展出这般足以改写秩序的攻击?
“这就是……劫生绝!”斗神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尚未散尽的法则余波上,眼底的惊叹如潮水般翻涌,根本无法掩饰。
那绝非寻常仙术能比拟的威势,每一个法则纹路都像是天地初开时的道痕,沉重得让人心头发颤。
“此子境界太低,经历太少,劫生绝真正的威势,他连十分之一都未能发挥出来。”蛮神轻叹,语气里却满是对“七绝至尊”无上的敬仰与赞叹。
“即便如此,他也能跨越境界,斩灭近乎不死的黑暗生灵。仅凭这一斑,便足以窥见七绝至尊的惊才绝艳,不愧是盖世无敌之人。”
“既如此,战墟,也该恢复原貌了。”枯荣老祖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枝叶轻颤,一道蕴含着神念的混沌妖力如细密的丝线,悄然扩散而出,跨越了无尽的时空,轻轻洒落在战墟的每一寸土地上。
无穷大的阵法瞬间开启,一缕缕蕴含妖纹的气息上涌出来,抚平着被大战撕裂的裂痕,让这片破碎的天地从外而内渐渐恢复了过来。
发动劫生绝所需的力量,浩瀚得如同整片星海,纵然有枯荣老祖的混沌仙力相助,也瞬间将吴界体内所有的力量抽得一干二净,连一丝灵力的余烬都未曾剩下。
那道曾赋予他无上力量的光芒,再次显化,竟是片巴掌大的枯叶,焦黄干枯得如同深秋最后一片落叶,毫无生机。
打着旋儿缓缓坠入下方沸腾的岩浆,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嗤”响,便化作一抹转瞬即逝的、不算璀璨的火光,彻底消失在了这片炽热的地狱里,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此刻的吴界,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翻涌的岩浆之上,身体正一点点缓缓下沉。
劫生绝,本就是仙君境界绝不可触碰的禁忌之术,强行催动,等同于逆天而行。
向天借力,必受灾殃。
仙法反噬的力量如狂涛怒浪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吞噬。
他双目中的赤芒早已熄灭,只留下两片空洞的黑暗,身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裂痕,像是脆弱的瓷器被重锤敲击。
骨骼不断发出“咔嚓”的断裂声,血肉绽开,露出森白的骨茬,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撕裂般的哀鸣,那剧痛并非来自体表,而是深入骨髓,灼烧神魂,让他连惨叫的力气都已失去。
他背对着所有人的方向,独自伫立在这片即将吞噬自己的熔岩地狱中。
在意识即将涣散的前一刻,他缓缓闭上了双眼,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幼时在流民队伍里攥着破树枝的瑟缩身影,师兄师姐递来宝物时温和的笑,与陈非尘并肩作战时坚定的眼神,还有那些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寂……
那些感动的、悲伤的、无助的、怨恨的情绪,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可喜悦呢?好像也曾有过,可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身体正逐步瓦解,一块块带着血丝的骨片从躯体上剥落,坠入下方的岩浆,瞬间化为乌有。
心神恍惚间,他望着这片冰冷的世界,眼底满是深深的眷恋与不舍,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的风。
“至尊……师尊……陈兄……我的路,可能要走到尽头了……就此落幕,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可他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了。他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任由身体一点点沉入滚烫的岩浆,意识在剧痛与冰冷中渐渐模糊。
目光里,那点微弱的泪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凄凉得像寒夜里的孤星。因为,在这最后的、最孤独的时刻,他谁都没有见到。
就像小时候那样,流民队伍在寒风中蹒跚前行,他攥着那根粗糙的破树枝,冻得发紫的小手没有一丝温度,身边的人只顾着赶路,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没有温暖,没有亲人,只有刺骨的寒风和无尽的孤寂,只能靠自己在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
这“我不食人,人将食我”的世界,从来都没有变过,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孤独的宿命。
他终将独自凋零,像一片被遗忘在角落的枯叶,无声无息地坠入无边的黑暗,没有送别,没有挽留,只有冰冷的岩浆与无尽的孤寂将他彻底吞噬。
那股从童年便刻进骨子里的孤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比岩浆的灼热更让他心寒,比反噬的剧痛更让他绝望。
他终究还是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痕与遗憾,走向了这无人在意的终点,只剩下那点未散的、淡淡的感伤,飘散在战墟的风里。
只是不知道为何,时间真的仿若停滞了,每一瞬都拉得无比漫长,天地都在屏息凝神。
头顶的天穹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那曾肆虐的黑暗缝隙逐渐被光明填满,吞噬吴界的岩浆也渐渐冷却,凝固成暗红色的岩石,像是大地结出的痂。
而一股无形却温柔的力量,如母亲的手掌般,稳稳地将他托起,缓缓送上久违的大地。
又是一片树叶坠落了下来,带着混沌妖气与莹莹碧光,每一道光晕流转间,都似有无数生命在悄然萌发,蕴含着数不尽的生机。
那树叶落在吴界面前,转瞬间化作一尊高大身影,混沌妖气流转不息。古朴厚重的帝冠束起他青黄两色的长发,面容虽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镇压万古,包容天地的磅礴气势。
“老祖!”天蝉夫人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枯荣老祖竟会对一个人族接连施以援手,这份恩情,在古妖绝域的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至尊传人,你……”枯荣老祖的声音依然沧桑,带着莫大的威严,仿佛从远古洪荒中传来,“做的很好!”
那话语落在耳中,似有千钧之重,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你……是古妖绝域的……祖境。”吴界没有力气抬头去看那道身影,身躯仍残留着战斗后的剧痛,可他却清晰地认出了那声音,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笃定。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枯荣老祖说着,缓缓抬起大手,掌心涌出浩瀚如海的生机,无穷绿霞如涟漪般层层荡开,轻轻拍到他的天灵盖。
那一瞬,天地间的灵气都似被牵引,汇聚成一道绿色的光柱。
时间真的定格了。
吴界身上崩裂的伤口瞬间停止恶化,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续,经脉如枯木逢春般复苏,骨骼发出细微却坚定的“咔嗒”声。
氤氲绿雾如轻纱般裹住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贪婪地吸收着生机。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他身体所有破碎的地方,全都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弥合、重愈。断裂的筋骨接续,溃散的仙力凝聚,就连灵魂深处的暗伤,都在悄然愈合。
而整个战墟世界也在同步复苏,崩塌的山岳缓缓聚拢,焦黑的土地上钻出嫩绿的新芽。
被黑暗生灵吞噬的淘汰之光,都在枯荣老祖拂袖间,如星辰般散落在斗兽场外,重新化作被淘汰者的本体。
天地之间,再也见不到一处废墟,一处硝烟,唯有生机盎然,草木葱茏,海晏河清。
归墟台的光雨,在这一刻,如星河倒悬般散落整个天地,每一滴光雨都带着神圣而高洁的气息,落在万物之上,带来新生。
一道充满了各色光彩的裂缝,如天地之眼般呈现在战墟中央,彩光流转,神秘莫测,通往归墟台的路,终于开了!
“看来吴某的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吴界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眉宇之间再也不见之前的黯然与疲惫,唯有劫后重生的从容与坚定。
“至尊传人,这片树叶,是吾送给你的礼物。”枯荣老祖说着,一片湛青碧绿的树叶轻轻飘落在吴界面前。
这树叶上的纹路如天地脉络般奇异,通体散发着极其精纯、纯粹的生命力,落在手中似有千钧之重,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生机。
只闻上一口,便觉心旷神怡,灵台清明,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那气息的强度与品质,丝毫不弱于那些传说中的远古神药。
“多谢老祖。”吴界抱拳躬身,此时的他一身碧光尽去,连之前因战斗而亏空的仙力都变得极其充盈,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你该前往归墟台了。”枯荣老祖衣袖轻拂,不待吴界回应,便将他稳稳送入那道彩光流转的裂缝之中。
做完这些,枯荣老祖一步踏出,身影直上九天,脚踏云霞,衣袂飘飘。
他的脸明明是看不清面貌的,可那周身的威严与神圣,却让下方斗兽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斗兽场上鸦雀无声。
枯荣老祖伸手指向潇湘华彩,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天地:“你,有资格入归墟台。”
毕竟潇湘华彩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墟的人,在对抗黑暗邪灵时,她是吴界之外,出力最多,战意最坚的那一个。
紧接着,他指尖轻弹,分出九道璀璨的光芒:“你们,也有资格入归墟台。”
潇湘华彩、海无涯、古蓝尊、玄主、相柳、妖龙、虞晚晴、蛊毒少族和葬土神行九人的身影被逐一从虚空中召回,九道光芒包裹着他们,不由分说地被扔进了归墟台的裂缝里。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这九人在血战黑暗八魔时的英勇无畏,早已铭刻在每一个见证者的心中,那份舍生忘死的勇气,值得这份荣耀。
最后,枯荣老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非尘,目光中带着一丝温和的赞许与淡淡的遗憾:“你虽有功,却不适合步入归墟台,此叶送你,当做补偿。”
话音落下,一片绿叶如翩跹的蝴蝶般落在陈非尘面前,绽放出蒙蒙神光,那光芒中似有大道纹路在流转。
陈非尘咧嘴一笑,伸手接过绿叶,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生机,朗声道:“谢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