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老皇帝醒了。
“臣妾在呢！”白秀立即起身，快步走向龙床。
老皇帝脸上尽是疲态，他清了清嗓子：“皇后上次说要办诗会，如何了，日子定下了吗？”
白秀跪在龙床前，双手搭着床沿，眯眼笑道：
“臣妾想定在五日后，四月二十六，选了八家贵女，已经着人去送帖了。届时会在百花园里办。稍后臣妾去趟东宫，与太子说一声。”
老皇帝咳了两声后，缓了缓，问道：“有卫家的吗？”
白秀点头：“有，卫相嫡女，卫琬瑛。”
老皇帝幽幽看向白秀，嘴边泛起笑意：“做得很好，能顾全大局了。”
“各世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办这场飞花诗会，就是为了给太子，相看太子妃。”白秀得了表扬，满脸堆笑。
“卫相嫡女金枝玉叶，若不请，卫相心里会不平，暗生怨愤。万一又叫城外的兵，朝皇城挪，岂不是让皇上陷入困境？”
白秀撑起下巴，有些阴阳怪气：
“皇上若是陷入困境，让臣妾去跪个没完没了，臣妾的膝盖就不保了，所以不能叫卫相心生怨愤。”
“这是皇上教给臣妾的，缓兵之计！”白秀浅笑着。
老皇帝哼笑一声，打趣道：
“一双膝盖而已，皇后若是跪碎了它，朕便叫人给皇后打一轮椅，皇后也省得走路。同朕一样，脚不必沾地了！”
白秀粲然一笑：“那臣妾要金子打的轮椅！”
渐渐地，白秀敛起笑，她看着老皇帝，鼻子发酸。
她眼眶泛红，抿了抿嘴：“皇上……臣妾知您委屈了。”
金丹上瘾，老皇帝脱离不得。合欢散虽然能祛除金丹的苦热，可合欢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能叫人意志沉沦，无休止地拖垮身体。
老皇帝笑了：“朕知道皇后那日偷了药。吃了几粒，朕心里有数！”
白秀吸了吸鼻子：“皇上昨日叫臣妾去右堂见沈大人……原来是早知道臣妾托他去查金丹药理的事了？”
老皇帝嗤笑：“你那点鬼把戏，太嫩！”
“皇后有心去查金丹，”老皇帝看着白秀，眼神深邃而慈祥，“朕很感动。”
接着，老皇帝顿了一下，感喟道：“你白家是好的……”
“你父亲刚正，可刚者易折，朕提点过他多次，他却没听明白。上殿谏言，痛斥朕与卫相误国……朕便保不住他了。”
老皇帝蓦地想起什么，对白秀道：“你白家女子被赶去边关，有朕的皇弟护着。你母亲在那，过得很好！”
“你可以恨朕赐死了你父亲，但不要恨凌儿。”老皇帝轻轻拍了拍白秀的头，“他跟你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
白秀抿抿嘴，刚想开口……
“皇上！”
真契在外敲门，声音劈了叉：“奴才有急事儿要禀！”
老皇帝瞧了白秀一眼，沉声道：“进。”
白秀抹了下眼睛，起身，端正站在一旁。
真契推开门，急步入内：“禀皇上，承乾宫卫妃娘娘出事了！”
白秀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屏住呼吸，盯着真契听他继续说。
“四更天一过，承乾宫侍婢跑去太医院唤人，说是卫妃娘娘昨夜掉下床，摔得浑身是伤，严重得很！”
“太医院二十六位太医，全都去了承乾宫，现下还在那制药呢！”
白秀蹙起眉头。
掉下床，摔伤？
多高的床能摔得浑身是伤，严重得要太医全都赶去治？
不对劲。
难道说，千斤办成了？
他绑了卫妩，但挣扎中伤了她。
而卫妩，深夜被绑，不知是何人绑的，所以不敢说出口，只能说掉下床，摔伤！
白秀轻咬下唇。
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
若是严重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去跪了……
她正想试探着问的时候，老皇帝斜睨了她一眼：“皇后用了午膳后，替朕去看看卫妃，顺便跪两个时辰！”
“……”
白秀吸了口气：“是，臣妾遵旨！”
老皇帝看向真契：“你去织造处告诉一声，下午务必要将贵妃服制送过去。再着礼部，等卫妃伤好之后，即刻册封贵妃！”
“去承乾宫，送一匣珠宝过去，告诉她，朕挂心她。”
真契：“是！”
···
【东宫】
暖阁窄门外，三尺恶狠狠地瞪着千斤，两只手飞速比划：
【昨夜，是不是你敲晕了我？！】
千斤俯视他，嘴角一勾：“看不懂手语。”
三尺龇牙，手语：【这个宫里，除了我家主子，没人能敲得动我！】
千斤舔了下后槽牙，含着笑：“看不懂手语。”
三尺不放弃，手语：【你别装。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千斤一直在笑，重复着：“看不懂手语。”
暖阁内，白秀与南宫凌一起用膳。
三鲜棋子面，荷包里脊与酒香螺，都是叫人食欲大开的菜。
自南宫凌那日夜里送她回宫后，她就没来过东宫，再蓦然见面一起吃饭，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
她闷头吃着。
南宫凌细嚼慢咽，时不时瞥她一眼。
俩人一起听着，窄门外，千斤语调时高时低的，“看不懂手语、看不懂手语、看不懂手语……”
南宫凌拿起帕子擦嘴，缓缓道：“母后气消了？”
白秀抓着筷子的指节微曲，抬起头，讪讪地笑了一下：“我才没生气！那天是跟你说笑的，没想真撕你的嘴……你也消消气。”
南宫凌半阖着眸子，平淡开口：“追求所爱，想要自由，也是说笑的吗？”
白秀一哽，咬紧牙关。
他还没完没了，过不去了是吧？
白秀深吸气，僵硬地转移话题：
“飞花诗会的日子定下来了，四月二十六，巳时，在百花园里办。有八家贵女会来，到时候你记得去！”
说完，她摘下帕子擦嘴，而后起身：“我还要去承乾宫，先走了，多谢太子的午膳！”
转身之际——
“白秀。”
她闻声看去：“嗯？”
南宫凌纹丝不动地跪坐案几边，倏尔扬起脸，望着她：“你就别想美事了！”
白秀听完，一手紧握成拳。
她微微拉动嘴角，扯出了一个笑脸：“我这人，就爱想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