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氏全族沉冤昭雪之后，周盼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见路羡青的时候，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扭捏。
黎舒舒和他们一起吃过两次饭。
才发现这个问题的。
“路羡青，你不觉得婆母近来有些奇怪吗？”
路羡青一只手拉着她的手，一只手捧住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也发现了？”
“我的身世我同母亲都说过了。”
黎舒舒突然抱住他的手臂，表情认真的开始分析，“从前她一直觉得只要对你好，你就会认她这个母亲。”
“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全系在你的身上。可如今她知道了你是夏家的公子，恐怕会担心。”
“担心什么？”
路羡青的手臂整个都僵硬着。
声音和脸上却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担心你会不要她呗。”
“夏家可是世家大族，你的母亲又是名门之后，她一定觉得你会嫌弃她的。”
黎舒舒之所以那么肯定。
是因为她几次见过周盼芬脸上那种想要巴结奉承又怯懦退后的眼神。
是在害怕，也是在自卑。
路羡青放下了书，似乎思考到了什么。
“母亲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她这些年待我不薄，我应该给她养老的。”
黎舒舒对他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可他却又道：“不过她还年轻，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一开始黎舒舒并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直到家里来了几个媒婆，说的正是周盼芬的婚事。
春丽站在玉水院的门口，啧啧摇头，“今天都第三个媒婆了。”
“看样子老夫人这婚事，还有挺多人上心的。”
黎舒舒就在她旁边一起吃瓜，“那是对婆母上心吗？那是想要巴结路羡青。”
“他如今虽然辞了官，可在陛下面前好歹是有分量的，能结下路家的亲事，能少走多少年的弯路。”
另一边。
周盼芬刚送走一个媒婆，一脸为难地看着路羡青。
“母亲想说什么就说吧。”
从前她好歹还能仗着自己照顾他那么多年的份上，摆出几分长辈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不敢。
“没，没事。”
“母亲不想再嫁？”
周盼芬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羡青你为我安排的，定是最好的。”
“这些人里你觉得谁合适，便选就行。”
“我……我都可以。”
话是说的同意，心里自然不愿意。
毕竟她一个快四十的寡妇，怎么还好意思大张旗鼓地成婚呢。
她想到的是，路羡青这是准备抛弃她了。
路羡青突然起身，走到周盼芬的面前，拿起了她手边的名册。
足足十几本，大多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嫁过去续弦的对象。
他看了几本之后，便将名册放回了原位。
路羡青站在那里，就形成了十足的压迫感。
“母亲不想再嫁？”
“没有，都听你的安排。”
“……”
路羡青觉得，她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于是，他决定将心里的话都坦白出来。
“当初路管家将自己的儿子代替我，换得我一条生路，我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他的恩情。”
“是是，老路……路管家确实是个好人。”
路羡青退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遥遥看着远处。
“母亲也是个好人。你同路管家成亲之后并没有苛待过我半分，路管家虽不是我亲生父亲，胜似亲生。”
“母亲亦如此。”
周盼芬有些诧异。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路羡青，一个像是将软肋放在她面前的路羡青。
她的印象里，路羡青从来都是冷心冷情的，对她也永远是客气疏离。
原来只以为是因为她是继母的关系。
现在看来，她连继母都算不上。
“儿子让您再婚，并不是想要让母亲离开，只是觉得您还年轻，还有重来的机会。”
“路管家同你没有孩子，是因为他要保护我。”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反而，我可以保护你们。”
说着，他眼神看向周盼芬。
“母亲若是想要再婚，再生一个孩子，我会将您的孩子当成是自己的亲弟弟妹妹。若你不想，那我便给您养老。”
“一切，但凭您自己选择。”
话说开了，周盼芬心里的郁结似乎也了了。
她知道，路羡青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成母亲了。
“羡青，你变了。”
路羡青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是吗？”
周盼芬肯定地点头，“嗯，自从你成亲之后，你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说实话，以前你没有温度，对任何事都平平淡淡的，即便是对兰儿有些许的不一样，也与旁人没多少差别。”
“我以为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看见你和公主吵架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其实是会生气，也是会高兴开心的。”
提到了黎舒舒，路羡青嘴角的笑意更浓烈。
他摇头感叹，“她确实很气人。”
“不过大多数时候，也很能让人开心。”
周盼芬突然长叹一口气，“你开心就好，我这些年也算对得起老路了。”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考虑看看的。不过眼下这个年龄要再找一人过，确实舍不下面子。”
路羡青理解，便没有逼迫她。
又开口继续道：“过些时日，我和舒舒准备去远游。”
“远游？”
“我答应要带着她在年轻的时候，去看看大好河山，去感受些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周盼芬催生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只能颔首，“挺好，趁着年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去多久呢？”
路羡青想，其实没有计划，连出行这种事情，都是黎舒舒昨夜的一个突发奇想。
不过，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便给她。
竭尽全力的给她。
“暂时不知道，或许一直远游，或许哪天累了，就回来了。”
说完后，路羡青准备离开了。
他已经半个时辰没见到黎舒舒了，心底那点不安全感在躁动。
路羡青起身后，周盼芬也站了起来。
此别再见，或许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临走前路羡青看向她，“母亲，我们走后，路府就交给你了。”
“一切，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