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江羡转头，便看到小来在柜子边摸索什么。
只听“吧嗒”一声，书柜下突然出现一个暗格。
“咳咳。”小来慌忙捂住口鼻，想要阻止这股陈旧发霉的味道进入鼻腔。
江羡眸色微深，这应该是老皇帝先前用的东西。
小来左手以袖口遮鼻，右手略带嫌弃地快速一拉，那东西瞬间便混着灰尘掉落在地。
他只是拿个鸡毛掸子，怎么触发了这等东西。
“陛下！”
“这是？”
小来指着地上的东西有些好奇。
自上次刺杀事件后，江羡明显感觉到承光殿的眼线已经完全消失。
殿内的各处窗户完全打开，霉气顷刻间散了一大半。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团黑布：“打开看看。”
直觉告诉她这并没有什么危险。
夏蝉嗡嗡作响，在寂静的殿中听来格外清晰。
黑布被打开，原来里面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
不同于传统的大红色喜服，而是色彩艳丽用料轻薄，层层堆叠而成。
看样式又像是梨园戏服，却又浓墨重彩，奢华异常。
江羡微微眨眼：“...”老皇帝还有这癖好，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穿的。
“陛下，这衣服可真好看。简直是...”简直是勾人心魄。
小来将衣服拿起来在空中摆动几下，想要看它舒展开来的样子。
江羡拿着书又靠回榻上，她最近越发觉得能坐着就不站着。
削葱白皙的手指搭在书卷上，视线却仍停留在那身宽大异常的霞衣上。
宫中妃子身量都极为严苛，能选进宫的都是黄金比例。
这身量越看越不像女子，倒像是男子的衣服。
小来感叹万千，论会玩还得是老皇帝奢靡：“这得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将压的住这身衣服。”
“绝色是绝色，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江羡摇摇头，视线又投入到书卷中。
小来没有听到江羡说的这句话，他只觉得这身衣服华贵夺目。
就连上面的绣花都坠着颗颗饱满的淡紫色珍珠。
大夏朝的珍珠行业还没怎么发展，珍珠饰品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得起。
而色泽光滑细腻饱满的淡紫色，更是极其少见。
每年西江总共也才进贡几盒而已。
光这身衣服上，小来心中暗数少说也有上百颗。
想到这里他心中咂舌，又将衣服收起，若是日后有什么事，还能应急。
第二日一早，小来便在殿外候着，他早早便准备好了文房笔墨。
“陛下，都准备好了。”小来鬼灵精的笑道。
江羡看了看：“做的不错。”
“陛下起轿！”
等江羡到了观鹤堂，发现沈晏果然还未来。
只是堂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双龙戏珠四方莲花鼎，内置大块大块的冰块堆砌消暑。
正在江羡发呆时，突然闻到一股清幽雅洁的香气，像是桃花碾碎在檀木中。
她知道这是沈晏来了。
果然一抬头便见沈晏踩着白色缎面织金云履，大步走来。
眉眼精致，眼尾上挑似桃花。一身雅白素服，浑似玉人。
天生姿容妖冶昳丽，周身气质冷若冰霜。
腰间悬挂锦囊，想来这香气便是出自这里。
江羡盯着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来。
脑海里想的却是赵祈安私下递上来的资料：
沈晏，字初棠。出身掖庭，善巧言，弄权色。
常用皮囊蛊惑人心。
曾是一代大儒顾长生的学生。
后因朝政不合，断师恩，弃书信。不再来往。
此人心胸狭窄，极其傲慢，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短短几十个字，对沈晏的描述可谓是字字珠玑。
他是顾长生的学生，这倒是有些诧异。
顾长生可是大夏的当代大儒第一人，自不满官场作风后告老还乡，如今门生三千，大夏读书人最为推崇钦慕的楷模。
“手脚都麻利点。”
汪明礼招呼手下将东西都准备好，随后和小来前后脚离开书堂。
“陛下，今日来的倒早。”沈晏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江羡。
今日沈晏面色似乎有些疲惫，可还是难掩桃花面。
江羡想起来宫里人形容他是“玉面无情三分薄笑，一眼含春生死难料。”
若是之后削了他的权势，该如何绑他，红线还是？
江羡眸光微动：“督公，你来的不早。”
想起那些消息，看来最近沈晏果然很忙。
沈晏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他正准备开始授课，余光扫到江羡书桌上的紫玉羊毛笔。
视线上移，正好对上江羡清瘦慵懒的身姿。
她微微后靠，神情淡漠，丝毫没有什么掩饰。
沈晏右手食指下意识动了一下，随后开始上课。
......
一堂课过后：
“督公今日所讲，朕必定铭记在心。”
江羡起身微微俯身。
沈晏看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说鬼才信。
随即就要转身离开，身子刚动就感觉一阵拉扯。
沈晏不耐烦想要甩开袖子：“松开。”
“给你药。”
江羡仅用两根手指拉住他的衣角，随后递给他一个白玉瓶。
这会儿的江羡语气不再伪善，就是自然流露的少年音。
沈晏低头看着眼前那只素白的手，小小的白玉瓶乖乖的躺在手心。
他撩起眼皮看她，并未伸手去接。
“督公不会是怕了吧？”江羡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语气。
这话分明是激将法，沈晏却冷哼一声瞬间接下。
江羡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回去路上，汪明礼看着自家爷拿着手帕将一个不知名玉瓶来回擦拭。
那神情分明是嫌弃至极。
“爷？”汪明礼又想找骂。
“滚。”沈晏面不改色。
“哎，哎。”还是熟悉的爱骂人的爷，汪明礼暂时放下悬着的心。
沈晏盯着这玉瓶，他多少也知道点药理。
那药味，有几分像司南给他调的药。
但味道倒是没那么重。
沈晏面上嫌弃，心里倒是升起兴致，盘算起来。
或许，一切结束之后，可以留小皇帝一条狗命。
起码他还是有点趣味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