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秀才出身，他的字画自然是有人要的。
不说别的，就是卖上几两也是行的，不过，柳诚定价没那么高，只是一二百文罢了。
他知道自己才学有限，再加上刚开始，就只是随意定个价钱。
好在，摆摊的第一天就卖出了两幅，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有了开始，后边的事情便顺利多了。
他每天也不写很多，连字带画每天五幅，字画就挂在后边，闲暇时间柳诚便看书或者写大字。
每每都会引人过来观看，柳诚倒不在意，依旧忙着自己的事。
许是摆摊子磨练了几天，他的心境有了大变。
即便是被人盯着看，也不会有羞涩感，他镇定自若，由着他们看。
当然，他受到的夸奖也是有的，每每有大娘带着自家孙子过来，指着他让孩子好好学，争取也能考个秀才，柳诚就觉得有了点点压力。
他什么时候，也能给这些小孩子当榜样了？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可总是欣喜的。
当然，大家更多的是过来看看热闹，时不时问他几句话。
柳诚倒没有不耐烦，而是认真给人解答。
时间一长，柳秀才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这事就传了出去。
柳诚的名声好了起来。
毕竟，朝廷有规定，凡是中了秀才之人，家中所有赋税免除，见了官老爷也不用下跪。
还有一点，就是普通的百姓见了秀才要行礼。
可见，秀才身份的难得。
而柳诚没有在意这些，反而跟之前一样，依旧温和，这可不就让人觉得稀奇吗？
秀才身份难得，没有架子的秀才更难得。
所以，柳诚这一做法，还是很受人喜欢的。
这天。
柳诚跟之前一样摆好字画，打算去看书，摊子跟前忽的站了一个拿着书的男子。
男子看着比柳诚小不了几岁，只是脸上带着羞涩，柳诚注意到他，问道：“可是要买字画？”
男子脸一下子红了，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我买不起。”
他说完，抓着书的指节泛白，整个人看着都紧张的很。
柳诚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男子却是没走，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许久，他才小声开了口。
“柳......柳秀才！”
“我......我有些地方不懂，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
他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这要求过分，说完整个头都低了下去。
柳诚闻言只是一怔，随即爽快出声。
“当然可以！”
“哪里？是这书上的吗？”
柳诚视线落到他拿着书的手上。
男子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猛得抬头，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不可置信，脸色也是呆滞的。
柳诚看了觉得好笑，说话间也带上了笑意。
“哪里，你指给我看！”
男子反应过来，赶忙把书展开，找到了那一处。
柳诚看着他手里的书出了神。
这书很旧，很旧很旧，可是能看出来，书的主人很是珍惜，即便页面发黄，也没有一丝褶皱，可见他用的有多仔细。
柳诚连日来的颓废好像一下子就没了，他定定神，仔细看过去，发现那问题自己是能解的。
他忙道：“我才疏学浅，若是解得不对，你可要担当才是。”
男子马上反驳。
“怎么会？柳秀才的才问，定是好的。”
柳诚听他这么说，也不敢疏忽，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
他说完男子依旧看着书，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里带着崇拜。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从没想到？”
“哎呦，真是谢谢柳秀才了。”
“这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今天得解，真是幸运。”
他抬眼看着柳诚，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柳诚看的心里微动，笑着开口。
“哪里哪里，你叫我柳诚好了，不用老是叫柳秀才。”
男子闻言也笑了。
“行，我叫程前，今天多谢柳诚兄了。”
程前说完，朝着他作揖，柳诚赶紧回了礼，之后，程前说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柳诚看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今天程前的到来，让他觉得他之前的想法有些钻牛角尖了。
他为自己乡试不如意难过，可是却忘了，这个世上，像他一样的读书人也不少。
他能参加乡试，已经是撞大运了。
有的是没法参加乡试的人。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只是个读书人，有个名号罢了。
刚才的程前，能看出来，他家里条件不好，可他依旧在读书，没有放弃。
而他自己，有娘跟姐姐的帮助，不用发愁银钱问题，不用做家里的活计，只要读书就好了。
他已经这么享福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比很多人，不，是比大多数的人，好太多太多了。
乡试落榜又如何，他只要一直在这条路上，那就不怕。
他总能成功的。
柳诚之前心里的不痛快直接一扫而尽，他现在的心里，只剩下了感激。
他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柳诚忍不住拍了拍脑袋，然后站起身，在摊子跟前转悠了几圈，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心绪也慢慢稳定。
正好摊子前来了人，他脸上挂了笑，跟人说笑起来。
今天收获很大，不止那些字画都卖出去了，他的心结也解了。
晚上到家后，他把这段时间的银钱都拿了出来，又把柳玉她们喊到了跟前。
他把银钱推到柳玉跟前，这才说道：“娘，这是这段时间我卖字画的银钱，你收下吧！”
“之前是我不对，是我学问不佳，乡试没发挥好，还整天让你们担心。”
“这是我的错，我向你们道歉。”
柳玉她们哪里能知道他喊她们过来是说这事，互相看了几眼，柳玉率先开口。
“那字画是你写的画的，挣来的钱自然也是你的，你自己收着就是，娘不要。”
柳诚还要说什么，柳月也发话了。
“对！”
“这是你卖画得来的，我们要来做什么？”
“这钱你攒着，留着以后娶媳妇儿用。”
柳玉也反应过来了，“对对对，娘在绣坊挣钱呢，这几年也有存下来的，不用你的钱。”
只是，柳诚刚才已经想好了，这钱也没打算收回来。
他继续说道：“我这些年读书也花了不少的钱，娘就当这是回报你的。”
柳玉听到这话直接笑出声来。
“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是你娘，给你花钱不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