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梵清惠收到碧秀心的求救信号，带着宁道奇、宋缺、解晖等人，赶到幽林小谷时……
谢莹多年养气修成的，上佳静气，已经被碧秀心给消磨差不多了。
宗师高手绝佳的五感，可以让人，在谢莹无心掩饰的情况下，清楚听见竹林深处的声音。
“你很烦你知道吗？我只收了祝玉妍一份玄黄玉，所以我不想白白杀了你，可如果你因此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那么我很抱歉。”
谢莹说，“我早该送你和石之轩一起，做对亡命鸳鸯的。”
………………
石之轩：“谢清欢，外面有人来了，你还不走吗？”
“我为什么要走？”谢莹闻言淡淡道：“石之轩，听着，今天你非死不可，便是宁道奇和了空、了凡几个和尚一起来了，再加毕玄等人也没用……”
“他们拦不住我杀你，我想你也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真能舍命救你。”
石之轩：“既然如此，就不要怪石某冒昧，要一睹清欢芳容了……”
“啊……清欢原来这样美貌，为何总是用精神力遮掩自己真容，从不许人看见你呢？绝世容颜，蒙尘多年，岂不可惜？”
“够了。”谢莹被人撕开身边精神力营造出的幻术后，果然如石之轩所想的那样，不复平静。
但却不是阴沟里的人，身份大白后的惊慌，而是愤怒。
谢莹：“石之轩，碧秀心，我的容貌也是你们配看的吗？”
“两个虚伪小人，奸夫淫妇。你们看见我，就是在羞辱我。”
说话的同时，她的真气已灌注入右腕上一枚样式简雅的银镯……银镯，学名裁云的软剑，得了她真气相助，便于瞬息间恢复了本相。
不比祝玉妍手里，冰蚕丝锻造的天魔带，更厚上一毫的剑身，抖落三尺青锋。
剑颚如流云，剑体似薄冰。
乍一看去，脆弱易折，感觉不堪一击，就会自己断裂的兵器……
当被谢莹握在手里，
那浓郁而强烈，几为实质的先天罡气，便在裁云剑上，撑起了足有，三指厚的天青色剑芒。
挥落之间，
撕风斩叶，锋锐无匹。
………………
“秀心。”梵清惠来了，但看上去，她确实是只来得及，给自己的师妹收尸了。
这个距离下，
便是宁道奇再度加速，也绝来不及在石之轩二人死前，拦住裁云，救下碧秀心的命。
而宁道奇飞身上前的同时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道：“清欢小友，手下留情。”
“我与你这老道士何来交情？”谢莹心中羞怒，不悦的道：“低头、闭眼，不许乱看！”
“阿莹。”
宋缺顿步，没有上前。口中却道：“休对前辈无礼。”
灌注了内力的声线清晰传到了谢莹耳边，“把剑放下。”
………………
“宋郎要代我杀他们吗？”
谢莹没有放下她的剑，却让裁云收敛锋芒，重新回她腕上，做了枚普通银镯。
然后回眸一笑道：“其实那倒也不必。”
因为，
“我觉得祝玉妍是很想要亲手杀掉死敌，比如说他俩的……这样也不会弄脏我。”
说着，谢莹看了一眼身边的祝玉妍。
祝玉妍道：“是的，我很愿意亲手杀了他们。”
然后天魔刃已悄然发出……石之轩重伤之余，还借力打力，勉强偏移了那一刀的角度。留了口气。
而此时，宁道奇已离他们近了。
“祝宗主，”
宁道奇说，“老道受人之托，来此救人。还望给个薄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祝玉妍：“宁道奇……我向师祖祖若是还在，魔门清理叛徒，你敢来要这面子吗？”
宁道奇道：“清欢小友，你怎么说？”
“祝玉妍出了玄黄玉来换我出手，取石之轩的命，我答应了。”
谢莹美眸望着宋缺，柔柔的道：“我本来是想速战速决的，可还想与宋郎再要个孩子，便不愿动用体内真气……才耽误到现在。”
“现在，老道士来了，看来我是想留力也不成了……”
………………
梵清惠：“宋大哥。”
“大哥，嫂子……？”解晖看着谢莹，目瞪口呆道：“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闺秀么？怎么会、怎么会……她、她是魔门的人？”
宋缺：“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莹，”他神色冷峻，看着谢莹，缓缓说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谢莹：“我不是魔门的人，向叔叔说，我修习的武功，是道门心法……喔，向叔叔就是向雨田，我从小是跟着他长大的。他对我很好。”
………………
祝玉妍察觉到不对的苗头，指着前方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的宋缺，问谢莹道：“清欢，从前总听师叔祖说，你是有未婚夫的……”
“宋缺，该不会就是你那个不提也罢的未婚夫吧？”
不提也罢……
“嗯，就是他……”谢莹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是不是比鲁妙子好看很多，比石之轩人品优良？羡慕我吧，我习惯了。”
祝玉妍道：“天下间比鲁妙子难看，比石之轩人品还差的男人，你倒是叫一个出来我看看啊？”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
于祝玉妍看来，宋缺真正的价值所在，是他所掌握的财富和兵法，以及绝世武功。但那些东西在谢莹眼里，显然都没那么重要。
阴癸派的宗主，对谢莹和宋缺的夫妻关系心里有数了。便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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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阿莹，”
宋缺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会武功……”
“不可能。”谢莹闻言矢口否认道：“我们成婚之日，洞房之前，我明明是和你说过，我在家学过一点武功的……”
“当时我还问你了，做宋阀主母，需要多高的武学修为，你回答我说，不需要。”
宋缺：……时间地点这么清晰，不像是编的啊。喔，当年他和谢莹洞房初见的时候，好像是有这回事。
但当世风气尚武，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会点武功。普遍没有多强，就一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他以为谢莹也是那种情况啊！
毕竟他和谢莹同床共枕有十年了，今日之前，也从未发现过谢莹有什么太强（至少到先天境界的）真气。
………………
宋缺：“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其实阿莹从未想过要欺瞒于我，只是很多事情，我没有问，所以阿莹才没有说？”
“……有些事情，我不与你说，是因为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但如果你想要知道，我自然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
谢莹道：“这人不然还是我亲自杀吧，祝玉妍，天魔刃借用一下。早点杀了石之轩，我要早点回家了。”
………………
碧秀心：“宋大哥……”
“阿莹，够了。”
宋缺一把握住谢莹手臂，冷声道：“你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谢莹闻言不解道：“武林中没有真正的好人，他们两个也都绝不是，没有出于自己的想法，杀过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天经地义。
“我也不记得，他们和宋阀，有过合作，有结下过交情。”
因为慈航静斋的政治偏向，是胡汉混血的杨坚以及隋朝。而石之轩，目前押注的也是隋朝……都和坚持汉统的宋阀是敌非友。
………………
谢莹：“你喜欢碧秀心？”
她看着宋缺，终究不是什么真正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了。便直言道：“宋郎有置外室或纳妾的想法，应该早些告诉妾的。”
“今日差点，妾身便要教宋郎伤情、怀憾了，万幸如今，一切未迟……”
“宋郎快将碧妹妹扶起来，好生治疗吧。石之轩，你真的认为他此时死不得的话，我不杀他了就是。”
毕竟杀夫夺妻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
谢莹很体谅宋缺不仅想要碧秀心的人，也要照顾碧秀心的心情。
………………
“谢莹！”妻子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宋缺看着却无丝毫受用。
恰恰相反，清冷淡漠者如他，现在看着简直要被谢莹气疯了。便是那黑白分明，如星如电的眼眸，都隐隐泛起了红丝。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不会纳妾，我宋缺今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信过我？”
谢莹：“我相信你啊……但那大可不必，我也和宋郎说过许多次了，如果宋郎在外面遇上了哪位可心的妹妹，妾身可以为宋郎操持，迎回。”
“谢莹，你就这样想把我推出去，给别人？你……”
宋缺眼中出现了真切的痛苦。他看着谢莹，透过其人总是雾意朦胧的眼眸，竟似看见了一面镜子。
忠实的映照着外界所有，而没有丝毫自己情绪的镜子……
“我……”宋缺道：“我不知道为何阿莹会一直疑我，但宋某自与你成婚以来，从未有过分毫负义之举。”
“阿莹，十年夫妻，你可曾有丝毫……爱过我。”
………………
“爱，那是什么？”
“我们不是因为家族联姻，才会成亲吗？”
“宋郎，”
谢莹柔声对宋缺道：“妾身十岁便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你定下亲事。当时你十二岁……”
“后来你十六岁，入江湖游历，回来的时候，心里是有了旁的女子吧……我见过你在月下练刀，未成的刀势中，有相思之意。”
………………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不过少年意气。”宋缺墨眸微亮，刹那如电道：“阿莹介意？”
“不、我不介意。”
谢莹闻言平静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古有人皇轩辕后宫三千，又有娥皇女英共侍于舜……”
“宋郎是有大抱负得豪杰。在外面多几个红颜，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妾身幼承闺训，自然贤惠不妒。只是，宋郎曾经爱慕的女子，亦非你的妻子，如今又何必问妾，十年夫妻，可曾有‘爱’？”
……………
“那不一样！”宋缺道。
他当年和谢莹订婚，是出于家族发展的需要。其时并未见过谢莹的面，当然素昧平生，也谈不上感情。
后来初出江湖，于长江源头偶遇梵清惠。便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与之一见如故……
但、宋缺和梵清惠在一起时，是知己红颜，是初恋情人……他与她一起谈古论今，指点江山。
聊的多了，便晓得彼此之间，志同道不合。
也及时中止了情思……
后来梵清惠回慈航静斋参悟情关了。宋缺也回到岭南，继承家业。履行婚约，迎娶谢莹。
他是真心想和谢莹好好过日子，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
谢莹：“向叔叔说……”
“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么，宋郎，我应该是爱着你的。”
她歪了歪头，感觉拿宋缺没办法了。便主动退了一步，缓和了一下关系。
以及、
目测宋缺对碧秀心，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多感情啊……君不见谢莹都给了他机会，可宋缺还一直放纵碧秀心躺地上流血么？
千枚竹叶，割出来的剑伤，
因为开始谢莹没有杀意的缘故，每个伤口都不深。但密密麻麻那么多口子加一起，单流血也够让人死去的了。
真可怜，现在血都快流干了吧。
喔，一代武学大宗师呢，又不是真的弱女子，危急时刻还可以用真气自救的。不至于，不至于……
但是现在，也确实应该让碧秀心解脱了。归根到底，谢莹并不算是一个嗜杀，更不好虐杀的人。
………………
心念至此，
谢莹并指为剑，指尖青芒隐约，便朝石之轩、碧秀心二人点去。
始终有关注她的宁道奇，在谢莹出手的同时一掌劈向了她的肩臂关节……而宋缺亦出刀，对上了宁道奇的手。
………………
“宋郎……”
谢莹眨了眨眼，抿唇微笑道：“我好了。”
碧秀心没死，石之轩现在也还活着。
只是他们齐齐达到了大宗师境界的修为，被人废了——不独是丹田气海，被点破了。二人的精神力，也在方才被谢莹剑意切割的四分五裂，十不存一。
如此，
不能说他俩这辈子就一定治不好了。终归天生万物，造化玄奇。
反正在祝玉妍看来，那俩被废了，以后便只能任人宰割。恐怕活的生不如死。
于是祝玉妍很识趣的，
主动叫住谢莹道：“清欢，玄黄玉是我送去哪里，还是你三天后来阴癸派拿。”
谢莹看着宋缺，
眸光流转，是宋缺很熟悉的，任由他做主的意思。
宋缺便道：“劳烦祝后，把东西送来岭南宋家吧。”
这会现场人太多了，日后宋缺肯定是要找祝玉妍、石之轩、宁道奇一类，会叫谢莹，“谢清欢”的人，详细问问谢莹的曾经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