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两人正在用早膳，莫保和林安先后进来。
“殿下。”莫保开口道，“今日几位王爷奉命伴驾，此刻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入林狩猎了。”
“六王爷也在其列。”林安接口道。
凌玥和楚煜对视一眼，楚煜朝林安示意，林安点头退下。
六王爷凌珏年少体弱，昨日并没有参加狩猎，他虽然已经十二岁，但常在王府里养病，骑射并不出众，这样的场合他都只是露个面。
“凌珏怎么也去？”凌玥问道。
“皇上和王爷们叙旧，说起往年冬狩的事，皇上说今日要试试兄弟们的身手有没有退步，不许推脱。”
果然如此，当初皇帝突然要提前冬狩，她就怀疑皇帝另有目的。
凌玥摆摆手，莫保行礼退下。
“殿下安心，林安跟着去了，他会保护六王爷。”楚煜安慰道。
“除了林安，你还带了旁人吗？”
“嗯。不瞒殿下，刚知道皇帝要冬狩，我便做了安排，即便我和林安不来，也会有人帮他。”
“当年父皇病得急，临逝前，给几位皇子都封了王，想将他们送往封地，护住他们的性命，但还未能成行，便病逝了。凌宇登基，自请为父皇守孝三年，要求皇子们也留在京都为父皇守孝，三年后再前往封地。”
皇帝的所谓守孝三年，不过是这三年里不选秀罢了，抬进宫里那些流水一样的美人并非没有人知道。
皇子们，也就是如今的王爷们，为了身家性命战战兢兢。
过了一年多，不见皇帝有什么动作，才稍微放松一点，但依旧不敢沾染朝政，要么闲云野鹤，要么走马章台，醉生梦死......等着皇帝降低戒心，放他们去封地。
“如今还有一年半，他显然是不想等了。”兄弟阋墙在皇家最寻常不过。
“何况，临苷山那些刺客还未寻到踪迹，皇帝自然着急，不管是试探还是震慑，他总会做点什么。”楚煜将盘里的小虾饺夹了一个喂给殿下，好吃。
又接着道，“历来狩猎这样的场合最容易出事，要生事的人会选这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之不太平。”
正因如此，他才放心不下，要跟着殿下来冬狩。
“那你让人帮凌珏，是为何？”凌玥好奇。
“一是他的舅父在嵌水湾任职，以后兴许有用。二则，他年纪尚幼，聪慧通透，虽遭受了许多不平之事，却不曾丧失本心，也不曾手染百姓鲜血，还暗中做了很多好事。”
北凉老皇帝在位时，几位年长的皇子为争夺父皇的青睐，相互攻击陷害，连累了许多无辜百姓。身在皇家，手段在所难免，但对百姓下手，却是楚煜不能容忍的。
他们即便今日死在猎场上，楚煜不会有丝毫感觉，只会感叹老天有眼。
但凌珏不一样，骨子里就很温和善良，即便他的母妃被迫为老皇帝殉葬，他心痛得晕死过去，自痛自伤，也不曾将怨气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楚煜说着，静静看着凌玥，“他骨子里带着善良和温度，虽身居高位，享尽富贵，却能看见底层百姓的艰辛，这一点与玥儿很像......”
“像......吗？”凌玥心虚的讪笑，“你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骂我呢？”
都说她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恶贯满盈......
楚煜这么说，不会是想挑明她的身份吧？！
“那不是玥儿，我心里清楚。”
“......”他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这样说出来，她要怎么接！？
见她不自在，楚煜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玥儿出资让人在城西建了济慈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孩童，还命人教他们识字，授他们手艺......还有那几个庄子上，收留了许多可怜人，给他们土地，让他们得以为生......入冬前，让人给城郊百姓修缮房屋......还有很多事......”
楚煜凑到她眼前，“这些都是在我入府后，玥儿开始做的。我可不可以认为玥儿是在为我积累福报？”
“这些......你怎么知道？”凌玥抿抿唇。
她当初吩咐莫保做事的时候，莫保一脸不可置信，她用的借口便是想为煜公子积福......
“有心自然会知道。”
不止知道，来九暮山前，他还让李楠带林安去看了。
以后，他会让楚家军中所有人知道，甚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殿下值得他们敬服。
不是因为她是他楚煜的妻子而需要他们行礼，而是她本身就值得他们弯腰！
“对了，你刚才说嵌水湾？”凌玥按住他的手， 从脸颊上拿下来，“嵌水湾在京都南面，与你西周楚家军驻守的固城关不是一个方向啊！”
“嗯，不是。固城关在北凉都城西边。”
“你......不往西边去？！不回楚家军大营？！”
“嗯，不回了。”楚煜轻声说。
“......为何？”凌玥有些揪心，是楚家军出事了？他回不去了？！
“殿下愿意与我一起吗？”
楚煜语气很轻，似乎怕吓着她，甚至有些温柔，但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一丝神情。
“一起离开北凉......可能需要在外漂泊一段时日，但我会照顾好殿下，不让殿下受委屈，也不让殿下吃苦。”
“不......不回……西周吗？”凌玥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回西周，但不回楚家军。”楚煜握紧她的手。
天知道，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几乎窒息。
“殿下愿意与我一起吗？”楚煜的心在发抖。
“......”凌玥怔怔的望着他，他的神情好认真，眼神里尽是温柔与忐忑，让凌玥有种他是在向她求婚的错觉。
“如果殿下害怕，留在北凉等我也行。只要……只要殿下别忘了我……”
凌玥有些混乱，她当然想答应他，她多么想与他相依相伴，相携白首......可是，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她的心意？！
楚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