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闻人雪华一把将洛荷拉到身后，对朝颜怒目而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城主府没了，就连洛苍和赵赟，包括他魔族的兄弟都成了他们口中的灵气。
那他呢？
洛荷呢？
“想吃洛荷，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他神色坚定，带着不容退缩的守护之意，立于洛荷身前，与朝颜几人对峙。
朝颜神色一怔，望着闻人雪华脸上的神情，心绪复杂难辨。
这个样子的闻人雪华，她见过无数次，每次他们并肩作战，他都会冲锋在前。
他桀骜不驯又鸡毛洁癖，整日里穿着一身亮闪闪的白衣，像是悠闲浪客，游走于世间，只要他不说，无人知晓他就是魔界魔君。
看他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妖。
长相如此，性情亦是如此。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闻人雪华这样坚定地护着一人了。
他护的人，还是她的神魂碎片。
要说境主荒唐也是真荒唐，看他们自相残杀的戏码似乎很刺激？
又或者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报复之心？
朝颜闷笑出声，道：“你这副样子，真该让祁连灏好好看看。”
届时，定会嘲笑他。
“什么祁连灏？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
闻人雪华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外世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无端端要吃人，亏你还是神界中人，怎能如此残忍？”
朝颜不怒反笑：“你说这话才好笑，洛荷的神魂原本就是我的，我拿回我的东西，有何不可？”
“可她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只是一缕神魂！她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闻人雪华高声反驳道。
朝颜耸了耸肩，道：“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直接动手。”
反正闻人雪华也打不过她。
只是，望着这对孽缘，朝颜忽而觉得无趣极了。
怎么到头来，她变成拆散苦命鸳鸯的恶婆娘？
她心中委实憋屈得很。
明明都是她的神魂，她收回怎么就是她残忍了？
这满满的负罪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朝颜一说动手，闻人雪华就当真动手，那飞速刺来的长剑竟直指她心口。
只是还未近身，就被阑夕一巴掌拍飞。
阑夕小小的身子站在朝颜身前，神容冰冷，淡淡吐出两个字：
“蠢货！”
不是蠢货是什么？
他正要再骂上几句，就被微生辞提着后衣领拎到旁边，抬头撞进微生辞略带不满的凤眸。
“阿颜是我爱人，你凑上前找什么存在感？小屁孩在后面好好待着就是了。”
朝颜好笑地看着阑夕扭曲的脸，附和道：“就是！大人打架，小孩子掺和什么！”
阑夕：“……”行行行！
好好好！你们都是大人是吧，很好，欺负他现在长不高？
他狠狠扯了一把朝颜衣袖，不服气道：“你现在也还是小孩子！”
“不不不！”朝颜伸出一根食指在阑夕眼前晃了晃，语气得意，“我有未婚夫，就是大人了，你没有，所以你不是！”
阑夕：“……”有未婚夫了不起！
眼见着阑夕的白眼都快翻上天，朝颜适可而止地转过头，迎上闻人雪华愤怒的视线，道：“你真的想与洛荷在一起？”
“自然！”
“那就对不起了。”朝颜道。
她抬手将洛荷从闻人雪华身后抓到身前，问道：“我知你不愿，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我听清楚了。”洛荷回道，“这城主府里的人不过是境主的灵气所化，就连闻人雪华都是假的……”
“不，他是真的，”朝颜打断她的话，如实相告，“他是外世人，同样不属于这里。”
包括在草原上醉卧美人怀的祁连灏，他们全部都是外世人。
就连洛荷都是外世人。
洛荷与闻人雪华齐齐一怔，对视片刻，终是摇头失笑。
难不成，他们真的成了境主手中的木偶，随境主所想，做境主想看到的事？
那他们的感情呢？
“我现在有些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现实，”洛荷苦笑道，“甚至不知道我对雪华的感情，是否真实存在。”
“存在，”朝颜望着洛荷的眼，神情认真，“感情是真的。”
就算是纸片人，也会滋生出自己的感情，万物皆有情，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
就像曲幽对辛虞。
“我被你吃掉之后会怎样？”洛荷问道。
朝颜偏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会成为一个活死人。”
也就是植物人，没有躯体的灵魂，即为死人，肉身不腐，便只能是活死人。
洛荷：“我身体里可还有其他灵魂？”
朝颜：“无。”
洛荷身体里就只有这些神魂，再无其他，所以留给闻人雪华的，只有一具身体。
朝颜将手扣在洛荷头顶，神情淡漠地看着闻人雪华痛苦的挣扎，以及洛荷的淡然，在抽出洛荷神魂之时，果断汇入识海。
连同辛虞的那一片，融合在一起。
自此，离世境再无洛荷与辛虞。
闻人雪华瘫软在地，望着朝颜清冷的面庞，忽而眼神一震，眸底深处多出些数不尽的情绪，最终凝成深渊，深深地注视着朝颜的脸。
他目光幽深，唇角勾起一抹魅惑至极的浅笑，声音裹杂着棱棱冰锥：“你，竟变成这样一个人。”
朝颜闻言，不出所料地挑了下眉，淡淡道：“你清醒了。”
想不到，洛荷的死，竟是唤醒闻人雪华的钥匙。
境主这手玩得属实狗血，洛荷一日不死，闻人雪华便一日不会清醒。
那祁连灏是否同样如此？
这副虐恋情深，相爱分离，生离死别的戏码，是不是要让所有人体验过痛彻心扉才会罢休？
“洛荷，真的不在了。”朝颜道。
此话彻底打碎闻人雪华眼中凝聚的希冀，如片片雪花，在他心上下了场凛冬暴雪。
朝颜见他颓唐地仰面躺在地上，轻声道：“你真的喜欢她吗？”
那毕竟是她的神魂，身上的性格大多与她如出一辙。
“你与她不同。”闻人雪华声音嘶哑，“她是明艳的，你不是。”
“最起码，现在的你，不是。”
“我喜欢她，无关于你。”
是啊，朝颜怎会不知，闻人雪华的心中，只有洛荷。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口蓦地一痛。
她知道，这是洛荷的神魂在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