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因为荣妃主办的关系，一时间荣妃的寝宫门庭若市。
因为贵妃和莹妃、蕙嫔都不在的关系，整个中秋家宴妥妥是新人的舞台，不少人托关系、送大礼也不过是为了能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节目能让皇上看到，进而获得荣宠。
钟凌嘉不知荣妃与谢思冰的关系，自然送礼送得十分殷勤。
荣妃知道这个吏部尚书之女最近和莹妃章夏初走得近，自己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知道这钟家女能整出什么活儿来，所有的贺礼荣妃全收。
荣妃从小在钟鸣鼎食之家的元家生长，见过太多稀世珍宝了，这些入不了眼，但是也先记录在册，还命人妥善收了起来。
经过数十日的筹备，中秋佳节当日，皇宫中晚间是贵胄云集，无论是礼亲王、恭亲王，还是各位权倾朝野的重臣如月华、各位尚书都齐聚千秋殿外。
不得不说这荣妃不愧是元家嫡女，这中秋家宴事无巨细全部都被安排得十分妥帖，皇帝都有些惊讶，竟小看了这与自己相识十余载的佳人竟有如此能耐。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水雨凝此时看着天空中独自圆满的明月，心中思念着远在落雨镇的母亲和早已天人永隔的父亲，不知他们此时在做什么。
今日水雨凝见到了月华，而后者不过是个白发苍苍却仙风道骨的臣子。
月华穿着御赐金袍，三代重臣从一出现就引来不少人恭敬拘礼。
月华面上看不出表情，坦然受着大臣们的拥趸，他的位置挨着最年轻的礼亲王，也证明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地位。
在他之后还有镇国大将军马驰，一席劲装不怒自威，在月华身边却毫不点头哈腰，似是没看见一样直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大将军马驰的儿子马津歌官居五品，自然坐在五品官员的位置上，后面端立着副将虞成言，也就是温言。
不知为何，看到温言，水雨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里总觉得十分踏实。
马驰旁边就是各位尚书，丁学最近出尽了风头所以十分得意，吏部尚书钟德馨看着倒是慈眉善目，可水雨凝总觉得他带着一层面具一样虚伪。
倒是关天桂的兄长关天松，人如其名，站立如松身高九尺，白白净净的，与这魁梧的身高十分不搭，人也寡言，看了看自己妹妹安好之后，就独自待着。
兵部尚书尚平宁头发半白，年纪看着与谢文泽差不多，不过眉眼却十分凌厉，看着给人十分稳妥的感觉。
看着自家女儿气色不错，好像还圆润了一些，抚须而笑。
待人到齐之后，皇帝穿着金色龙袍补服而来，眉眼间的俊秀外是王者的威仪。
“众卿平身，今日是家宴，大家随意尽兴就好。”
皇帝挑眉，正看着谢思冰莞尔的荣妃看也没看皇帝，合掌拍了两声。
中秋家宴开始。
水雨凝今日穿着一身湖蓝掐金色菡萏纹望仙裙，简单一个随云髻带着白玉梅花簪与几个金钗，眉心一点荷花胭脂钿是点睛之笔。
只能说水雨凝端坐在那里，美得惊心动魄，不少臣子都已经不知何为仙子、何为美人了。
皇帝眼中也看不到台下莺歌燕舞，满眼都是水雨凝扮作的谢思冰，只可惜，她眼中却无任何人。
荣妃做事十分妥当，这中秋家宴中无论酒水膳食还是器物摆设，都挑不出任何问题，水雨凝独自饮了几杯，毕竟体内有樱子，解酒十分轻松。
到酣畅时，钟美人钟凌嘉献舞台上，今日的钟凌嘉不知是不是受了莹妃点拨，一身玫瑰红菱撒花裙装十分出彩、面上的胭脂也是恰到好处，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款款而来微微晃动，一出来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钟德馨在台下也十分自豪，自家闺女在宫中过得也是不错。
“臣妾不才，愿献舞一曲《霓裳》，供皇上品鉴。”
钟凌嘉面上带红、掩面娇羞，皇上都有些错愕，这真是当时那个泡在脂粉中的女子？今日一见倒是不同寻常。
钟凌嘉本就在尚书府中娇养长大，身子圆润一些，舞蹈时却有些底子在里面的，看得出来钟德馨也让人悉心教导过钟凌嘉。
礼亲王看着台上一边翩翩起舞、一边毫不掩饰向皇帝献媚的钟凌嘉，想起了自己被退婚的可怜儿子。
礼亲王雷昊涉只有一子雷洲，本来万般宠爱，却不知在这宫中竟生了拜师修仙的想法。要不是月华他们大加鼓励撺掇他进了琉璃顶，参加了这劳什子的什么比试，自己儿子如今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竟连个小小的吏部尚书都能施压退婚，实在是窝囊！
礼亲王看着旁边的月华和满脸笑纹的吏部尚书钟德馨，牙齿恨得痒痒的，心想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舞毕，台下掌声如雷，不少人都在夸赞皇帝喜得佳人，还有些臣子恭喜钟德馨家教养有方，钟德馨自是欣喜，钟凌嘉也十分娇媚，可皇帝却看不出喜怒来。
钟凌嘉斜睨远处安静自若的谢思冰，想笑又憋了回去。
“皇上，不知臣妾可否讨个赏赐？”
皇帝不知钟凌嘉要作何，不过是个金银器物都不甚在意，随后点了点头。
“臣妾听闻谢太医之女思冰姑娘不光精通药理，还擅长琴棋书画，今日中秋家宴都不是外人，不如让思冰姑娘也露一手供皇上品鉴赏乐可好？”
此言一出，皇帝、荣妃、关天桂、尚安乐都紧紧盯着钟凌嘉，谢思冰从来没有这种传言，这钟凌嘉就是在搞事情。
这蓝鸿的卷轴中关于谢思冰的介绍也不过是“闺阁之女、鲜少出门”，至于闺阁乐趣，也不知道除了绣花看书之外，真正的思冰姑娘是否在音律上有所擅长呢？
水雨凝感觉到来自谢文泽担忧的目光，而上座的月华此时的审视是用灵识的，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总不能舞剑，这样极容易被发现，只能弹奏一曲了。
皇帝有些担忧，“思冰，是不是最近身体不适，要不还是下去歇息吧？”
水雨凝莞尔一笑，倾城容颜配上镇定自若的神态，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这是钟凌嘉几辈子也学不来的。
“还请皇上为臣妾取来一把七弦古琴。”
荣妃不愧是元家之后，这些竟都让人备好了，而这古琴也是市面上少见的精致，比探玉苑的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纤纤玉指轻抚几下，音律均已调过，水雨凝看着荣妃淡笑。
一曲《平沙落雁》流畅壮阔，隐隐有雁鸣，旋律起而又伏，优美动听。
水雨凝冰蓝色的衣袍随风飘逸，耳畔青丝微动，风过之时、美却不止。
一曲完毕后，在场众人无不赞叹，更有甚者如年轻的工部尚书关天松，大丈夫竟落了泪。
“好一首《平沙落雁》，曲中鸿鹄之意，有静有动、鹏程万里，实在是绝妙！”
皇上都说好了，不少臣子也附和起来，倒是月华唱反调。
“皇上，以臣之见这曲调太过清冷，黄沙大风、孤雁难飞，太过寂寥了，此曲不宜在这中秋团圆佳节时演奏！”
水雨凝静静坐下，此事已经与自己无关了，月华此举倒让水雨凝看出在朝堂之上这皇帝权威应是屡受挑战。
月华之后，无人敢说好或者不好，皇帝悠然饮了杯酒，眼中闪烁着杀意。
“丞相见多识广，不知依丞相之意，今日应该演奏何种曲目呢？”
“左不过是《霓裳曲》、《良宵》、《婵娟颂》之类的团圆乐曲，我国盛世本应歌舞升平，她这萧瑟乐曲反倒像是在说我国国力衰败、四面楚歌了。”
皇帝含笑不语，台下噤若寒蝉。
水雨凝能感觉到关天桂、尚安乐她们也觉得十分尴尬，倒是关天桂的同胞兄弟关天松抹泪说道，“这《平沙落雁》中有鸿鹄远志，秋高气爽、云程万里，与如今天气正当，而这鸿鹄之志与我们为官之人的投效官场的爱国情绪如出一辙，如此之情谢姑娘定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我看十分得宜！”
关天桂小手扶额，尚安乐却是偷偷为这位年纪轻轻的工部尚书竖起拇指，这位贫苦百姓出身的工部尚书，凭借着多年苦学和数理上的非凡天赋能有今天这个地位，背后的苦定是常人无法比拟，可这样的人却与水雨凝的乐曲产生了深度共鸣！
礼亲王正欲评价，恭亲王洪亮开口，这位当今皇帝的长兄已过不惑之年，眉眼间都是正气，看来是个刚正之人。
恭亲王雷昊济对水雨凝的乐曲也有极高的评价，几番之后，皇帝笑意更甚，荣妃又巧妙让新的节目揭过这一局面，刚才的尴尬好像从未存在。
水雨凝淡笑向关天松和恭亲王致意，那两人也笑着点点头，眼中都是对水雨凝才华的欣赏。
“咳咳咳……咳咳咳……”
皇帝突然急促的咳嗽让台上跳舞的婢子不知所措，荣妃抬手示意继续，鲁公公和荣妃赶去皇帝身旁，荣妃唤了太医谢文泽，切脉之后，众人大惊。
“皇上，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