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甘露寺湿冷偏僻，最不适合人居住，从皇宫到甘露寺的一路上，陵容曾想过甄嬛或许状态不会太好，但等真正碰面之时，还是被眼前人苍白的几乎找不到任何血色的面容讶异了一瞬。
甄嬛也错愕，却是因为来人的状态似乎好过了头。
秀丽的旗装袍袖轻拂，身姿婀娜，精致的发髻间插着璀璨的珠钗，熠熠生辉，柳眉如画，眼眸清澈如水，分明从前并不出众的五官，此刻居然顾盼生姿，比上一次甘露寺见面时还要让人惊艳。
主仆三人险些没回过神。
这居然是安嫔？
甄嬛更是心惊，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注视着时，总有种被俯视而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你想让我进宫帮你对付皇后是不是？”
错开视线，甄嬛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答应你。”
眼前人与自己早就不是友好的关系，想让自己进宫必定不是出于关心自己，思来想去除了想让自己对付皇后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合理的理由，毕竟她受皇后掣肘控制，想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是为什么要找上她呢？
甄嬛直到如今也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找上自己，但如今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需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只要能回宫去...”
眼前人不止脸色苍白了，连态度也乖觉了很多，和之前淡泊名利的模样比起来还真是判若两人。
陵容微微挑眉，“说说你的计划？”
陵容想起前世，不出意料地甄嬛说出了要把皇帝引到凌云峰与其重修旧情的原计划，只是碍于皇帝如今还躺在龙榻上不省人事，所以即便是御前红人苏培盛也没了法子，逼得甄嬛下定决心忍着屈辱找上了自己。
听起来倒巧合得恰到好处，以皇帝那自以为深情的德行，甄嬛的计划其实成功率颇高。
只是现在...
被清凌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甄嬛有种被冒犯的不适，“安嫔在看什么？”
语气冷硬。
陵容轻笑反问，“你打算就这般去见皇帝？”
陈述的语气，且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她的模样怎么了？
甄嬛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铜镜，镜面映出来的人连她都吓了一跳，苍白消瘦像是一具枯骨，从清减的惹人怜惜变成了仿佛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妇人，连带着看上去都老了几岁不止。
陵容可不惯她这清高傲人的臭德行，不留情面，“这般模样，怕是要给你口中的旧情打上一半的折扣。”
若是当初的甄嬛还能说一句清丽出尘，如今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陵容私以为皇帝就算是再缺女人，也不至于如她口中那般‘情难自禁’。
被她尖锐地指出了容貌瑕疵，甄嬛下意识捂住了半边脸，刚刚起一直被压制的不适以及尊严被冒犯的屈辱渐渐浮了上来，余光瞥见对方拿出了一个盒子。
心生警惕，“这是什么？”
“自然是能助你成功的东西...这药膏能养颜宜身...”
甄嬛的如今的容貌实在不堪，但时间紧迫也等不了她恢复了，想着到底是为自己做事，陵容便拿出了新调制的成品，抬眼间却见对面的主仆三人不知何时聚在了一起，且隐隐成包围保护的架势。
甄嬛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敌意，陵容有些莫名，“你怕什么？”
听见她语气里纯然的疑惑，似乎颇为无辜一般，甄嬛有些忍不住，“只是看着东西有些像当初的舒痕胶，安嫔娘娘贵人多忘事，我却记得清楚。”
记得当初她基于对眼前人的信任只当那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孕期也不曾忌讳，最后落得个小产的下场，让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未曾有机会降临这世间，甚至还认错了仇人...
她那般屈辱和痛苦，眼前的罪魁祸首却忘了...
陵容是真的忘了。
毕竟舒痕胶那种不需要费什么心神的东西，时隔一世她早就没兴趣关注了，自然一时想不起来，至于出手害她这件事，她的确是做了，甚至于做得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了。
“舒痕胶那种东西难为你记得，只是如今本宫还有更好的...”
单纯的在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贝，有种近乎无辜的残忍。
甄嬛紧盯着她，难以置信，“你竟毫无悔过之心......”
她害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还在彼此姐妹相称的时候，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承认......
“这宫里谁的手是干净的？即便是清白如你和沈眉庄，手里不也沾了华妃和丽嫔的血...”
“可无论是我还是眉姐姐，都不会对亲近的人下手...”
显然意有所指。
“是啊，你们姐妹俩心软，的确比不得本宫恶毒...”
见她这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就没兴趣，陵容提醒她，“本宫是心狠些，却也活得更好些...”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她做便是做了，也不想说什么虚头八脑的软话，甄嬛若有本事自来报复就好。
若没本事，就该听话地人自己摆布，而不是眼前这副受害者的委屈模样，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对上甄嬛越来越愤恨的眼神，陵容没什么悔过之心，只是不解，“舒痕胶只对有孕的妇人有效，温实初不曾告诉过你吗？”
那人虽然是甄嬛的狗，但医术其实不错的，不至于看不出来那东西的玄机。
“你又不曾有孕，怕什么舒痕胶呢？”
话音落下，就注意到对面三人的异样，尤其是被崔槿汐和浣碧护在中间的那人，干瘦的手抚在了小腹间。
那是怀孕的妇人完全出于本能和下意识的动作。
陵容错愕了一瞬，脑海里的那根弦突然完美地搭上了线，前世今生的一切疑虑都在此刻清晰分明。
前世早产的双生胎，私通的指控...如今想要进宫的急切...
“原来是你有了身孕啊...”
真相的暴露是猝不及防的。
未曾想到只是下意识地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能让眼前人轻而易举地猜出了自己苦苦隐瞒的真相，这般可怕的洞察力让甄嬛心惊不已，“我没有...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