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野他只是给卞雨实做出了承诺，说：“下次你可以来找我。”
若平时的话，此刻他的身边会站着宫九叔。
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宫九叔可以和她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当然也给他一张陆子野的名片。
名片这种东西，陆子野还是有的。
陆子野此刻却一摸口袋，空空的。
也是，他现在还是病重的楚家家主的楚玄明。
“等我走之前给你。”
“好。”
陆子野看着，那边的家主夫人卓成凤也醒了。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观察周围的情况。
当然她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或许她真的是在楚玄明的面前哭晕过去了。
“玄明？”
在楚稀那边，卓成凤对丈夫楚稀有情有义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同生共死。
陆子野就好奇了。
他站在了卓成凤的面前，问道：“楚稀死了，你也会死吗？”
“是啊——！”
她突然激动地抓住了楚玄明的腿。
她之所以抓住的是腿，大概是因为她这个高度和距离能抓住的只有腿了得。
她苦苦哀求：“儿子，你能不能去求求陆华，再给我们一份儿，别让你爸死了……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卓成凤是最先发病的那个人，也是没吃下陆华的“临时救急药”之前病得最严重的人，陆子野几乎不用在她面前表演。
长期的病痛折磨得她神智是模糊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当时楚家分食那只死鸟的时候，卓成凤这个妇人，想起他死之前也是人的模样，所以没敢吃。
陆子野觉得她明明才是更有人性的那个，却遭了更多的罪，也是好人有恶报的体现了。
所以陆子野打算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你一次机会，可以断开你们现在的关系，你们各自去死也可以。”
卓成凤迷迷糊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熟悉的儿子为什么掌握了这种技能。
她听了这个问题，眼中就只剩下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了。
人在思考的时候，眼珠子会转得很快。
她眼珠子转了有一会儿，说：“不了吧。”
可以见得她的语气还是害怕的。
陆子野问道：“你不怕死。”
卓成凤的回答也是很简单的：“习惯了，也无所谓了。”
其实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勉强。
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双手颤抖，似乎并不那么潇洒痛快。
她还是在害怕死的。
陆子野的表情并无讥讽。
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
卞雨实却对陆子野的态度产生了疑惑。
“家主你怎么看卓女士呢？”
“不怎么看。”
……
楚诗坐在会所外面的车上。
她目睹龙组的人包围了会所，她无动于衷。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孤陋寡闻，对陆华犯下的罪孽无知如斯。
所以她现在被罚坐和伴随着的内心纠结就是报应了吧。
外面龙组的人已经把整个会所包围了。
当然，龙组不只有跟着楚诗当帮手的那两位和祁红。
还有留在雁城的那些基石们。
正得到消息之后，他们也配合了晋夫给的指示，快速包围了楚家名下这所叫金碧的会所。
楚家人震怒。
先前的楚诗和龙组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龙组求的是正义，楚家求财求脸面。
所以的只要楚家不在表面犯事儿，不会有正面大的冲突，虽然小的摩擦还是不少的。
但是这次的场面相当于是正面宣战了。
楚家能说得上话的人都病着。
甚至在不为楚家人知道的角落，他们的家主结束了他早就该画上句号的生命，尘归尘土归土了。
剩下的人，大部分楚家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真知道他们存在的，能接触到他们的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在抢救就是在昏迷。
而楚诗，这个暂代管家职责的楚家大小姐，不接电话。
拿着楚诗手机的蕾塔把手机放在一边，任其的铃声响动。
现在他们真是没办法了。
只能去找楚家那不问家世的少爷来。
“你们把他们赶出去不就行了吗？”
那少爷不耐烦地看着找来的楚家人。
他们不敢拿主意，只能来找说得上话的。
其实只要对方姓楚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必担责任了。
“少爷……我们的客人大怒，那些都是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被龙组的人走进去，看到了他们消费时候的模样，他们面子上挂不住。”
楚家少爷楚恒，笑了笑：“所以他们就把脾气发到我们家人身上了？”
“是……是的。”
楚恒讥笑：“让他们难堪的是龙组的人，他们不去找龙组的人发火，为难我们楚家干什么？”
找到他的那个人也是额头冒汗了。
这位少爷还真是天真，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也是，楚恒真的就像是楚家的闲散王爷，花着楚家的钱倒是也不像是纨绔，把钱花在面子和女人的身上，他搞艺术学技术，就偏偏和楚家的商业帝国没有任何的接触。
外面的人说他是天才，羡慕不已，但是楚家人大多觉得他是个懦弱胆小鬼，天才个屁！
面前这人是会所的经理，姓池。
池经理觉得那句狗屁是真的，因为他好像真的不懂。
“恒少爷，他们也呵斥了龙组的人， 可是龙组的那些人和机器人一样，只一心做自己的事儿，根本不管他们……”
惹到龙组，他们可算是惹到钢板了。
“他们的火气找不地方发，就让我们楚家担……”
“少爷，若他们真的生气了，今晚的客户可都是大客户啊，这预计我们会所会损失相当大啊。”
楚恒还是不着急。
“哦，那你们不行就倒闭重来呗，其实他们还是需要这么一个地方，你们换个躯壳给他们用，他们还是会来的。”
楚恒说的是对的。
池经理愣了几秒，然后觉得这办法未免太破釜沉舟，不至于啊……他们原本就可以更快速高效地解决这次的问题的。
“少爷……只要你去让本家的人动手，把龙组的人赶出去就好了。”
说了半天，池经理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楚恒自嘲道：“我？我去派遣本家的打手？”
“你不知道家中一半的打手被俘才被放回来吗？”
“这……这我还是知道的。”
“那你让我安排他们去？”
池经理额头冒汗。
根本没注意到有人从他的身后接近，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
“喂？找你呢？你这是搬救兵来了？”
从声音听，那是个女人。
不过这样就把池经理这么一个有啤酒肚体重不轻的中年男人给拎起来，也有些过分了吧。
楚恒皱眉，越过了池胖子的肩膀，去看后面的人。
那是个有拙劣女扮男装痕迹的女人。
她的头发甚至没完全藏在鸭舌帽里面。
她也看了过来：“你就是救兵？你叫楚什么？”
“我叫楚恒。”
“楚……”
祁红想要分析他的身份，但是很快就放弃了。
这事儿还是太难为她了。
“哎呀，你们别那么大反应行不行，我们抓到人就会走了啊。”
楚恒却问：“你们抓什么人？”
这么重要的消息这池经理为什么不说呢？
祁红回答：“陆华啊，陆华他在海市害死了的几百人，你们不会要继续包庇他吧？”
楚恒挑眉：“哦？”
他的尾音拉长，伴随着这动静，把视线挪到了池经理的身上。
池经理正在被祁红拎着。
他倒是不惊奇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既然知道楚家内幕，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力拔山兮气盖世，异于常人，仿佛武林高手一样。
那么这祁红肯定也是其中的一位。
只是他觉得屈辱。
毕竟祁红是个姑娘，拎着他的动作像是拎着肉猪。
“快放我下来！”
“这和什么陆华没关系！你们今天这么闯进来就是砸了我们楚家的钵子，你们这就是不给楚家面子！”
他如此说道。
楚恒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你是在对几百条人命说面子吗？”
池经理顿时就后悔了自己的选择了。
这个楚恒！是个迂腐的！
这是他的观念。
池经理觉得胜者为王，这就是雁城的生存法则，他不觉得正义仁义是对，钱权才是王道。
而楚恒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早该知道，找楚恒来也只是让他传个话，把楚家的打手们叫来而已。
该死，真该死！
楚恒摇了摇头。
祁红却在这个时候加了一把火。
“其实还有……陆华在你们这里也害了不少的人。”
楚恒再次看向了池经理。
“真的吗？”
池经理倒是没有狡猾编造内容，他说道：“这不是很正常，人活着就会死，我们这里喝酒喝死的，打架死的，玩起来失了分寸死了的，不是很多嘛？”
“况且我们这群姑娘，既然做这一行了，哪儿有什么大背景的亲族，没事儿……”
楚恒一直坐在车里好整以暇地应对，像是应对一个从车窗搭讪的人一样，只是依靠在车门上聊天。
可是这个时候他按捺不住了，他突然掀开车门。
他是故意的，把车门撞在了池经理的身上。
池经理被撞得一痛。
“我靠！”
他的脏话脱口而出，他问：“恒少爷你这是为何？”
“你刚才的话……你的意思是，因为他们没钱没势所以她们的命就不重要了吗？”
“……恒少爷，你疯了吗？那是来会所上班的一群死丫头，他们是姬啊！”
“那她们就不是人了吗？”
池经理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是搞艺术把脑子搞傻了吧？你不心疼我一个为了楚家鞠躬尽瘁一年能创造千万营收的经理，你心疼那群东西！？”
楚恒倒是坚持自我。
“我觉得你已经丧失人性了。”
楚恒对祁红说：“你们快些找吧，我不会去找其他楚家人来碍事儿的。”
“那谢谢你咯。”
祁红把人往地上一放，就回到了会所内继续自己的工作。
她是来抓陆华的，这个的任务目标她还是没忘。
陆华用和琅岳山同源的功夫为祸人间，她作为琅岳山弟子，她也不该轻饶过陆华。
楚恒眼看着祁红进了会所，被眼前的建筑吞没。
他眯了眯眼。
他对这个地方就没有好感，偏偏今天得到消息的时鬼使神差地来了。
楚恒似乎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池经理咬牙切齿。
他的身上再痛。
其实刚才祁红拎着他，让他连自己的武器都掏不出来。
没错，这种会所他怎么会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呢。
这里可是比原始森林还要危险的地方呢。
池经理现在可以把他掏出来了。
“妈的！我就不相信他们这群怪物练得能快过枪子！我现在就……把你这辱没楚家的东西给杀了！然后进去把龙组的人给毙了！”
池经理从怀里隐藏的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一把枪。
他还真的瞄准了楚恒。
“真是白给了你楚这个姓氏了！我要是楚家人定会让家族资产翻倍，权势更胜！你们这群败家子！”
楚恒皱眉看他：“你觉得我是喜欢才姓楚的？”
他这样好像是凡尔赛的话反而让池经理愤怒。
“你这样的废物，你不配！”
楚恒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了。
“我记得你，八年前你还是这会所的一个门童，负责给来的各位大人物停车，但是你的确很有拼劲儿，你家里穷苦你想要很多钱，想要向上爬。”
“你也把握住了机会，你帮人停车的时候发现了有人要害那位提携你先生……他叫什么来着？不重要，总之，你用了八年，就从门童当上了这会所的经历。”
池胖子也很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楚恒笑了笑：“因为我在查我自己，所以偶然之间知道了你的故事，你很厉害，我承认，我之前甚至觉得你应该当我榜样，无论在哪儿都能闯出一条路来，是不是我也可以。”
吃胖子的手在颤抖。
他胖是因为他熬夜陪酒压力肥。
他的胖不代表了常规意义上的懒惰。
他反而尤其勤劳。
正如楚恒所说，他其实值得人倾佩一下的。
但是他不该。
他现在每天的所作所为就是碾死了曾经的一个个如同自己一样的人，他不把曾经的自己当人看。
人可以拼搏向上，但是不应该在拼搏的过程忘了最基础的正道。
他也算是屠龙少年终成了恶龙，当年被雁城这偌大的城市碾压成为这可怜小小门童，现在他把这被这城市倾轧的姑娘们当成了随手可弃的工具。
楚恒把以上浮现在脑海中的话，总结为：“你变了。”
池胖子却说：“我变了！？是你们一群楚家人不做事儿！”
“看我帮楚家肃清……”
有人握住了池胖子的手，并且把它扭向了不可思议的角度。
“啊！！”
楚恒认出了这人。
“蕾塔？”
是楚诗身边的蕾塔，他也是认得的。
“你在这里……”
楚诗也从远处走过来。
楚恒这才发现，楚诗穿着单衣，没穿外套说明她不是从车上刚下来就是从室内出来的。
她的身后是个陌生的车，可能是楚诗的私产吧。
楚恒皱眉，楚诗刚才一直在那辆车上，并且目睹了一切。
楚诗看向了池经理。
楚诗开口：“感谢你为楚家这么多年的付出，你被解雇了，放心按照你的级别违约金和赔付我们也会付绝对不会亏待你半分。”
池胖子看向了楚诗。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拼搏八年得到的东西就会在这两个不知轻重的楚家年轻一辈的手里灰飞烟灭。
“你凭什么！？”
“让家主来！我不觉得你有这个权利能解雇我！”
楚诗说道：“放心，我很快就会有了。”
楚诗眼眸里的深邃让人震惊。
楚恒从来不知道，甘心给家主当一条好用猎犬的楚诗竟然有这种面孔。
“你……”
“你们这是要败坏楚家！”
池胖子终于要进入到这金碧辉煌帝国的最顶层，没想到顶上站着的这群人居然想要拆了这高塔。
楚诗看她：“你少自我奉献自我感动了，守着一个喷毒的高塔，你觉得未来会变好吗？”
“放心，未来的楚家肯定不会有你这样的人了。”
楚诗说话的意思很明确。
她要让楚家这座高塔变成明灯。
蕾塔也把池胖子拎了起来：“你走吧。”
蕾塔提醒他：“大小姐觉得路上的一些牺牲其实也是有必要的，但是她不会像你们一样，她会祭奠你们的牺牲，感谢你们的成就的，不会像是你一样，把人当成工具当成棋子。”
楚诗这意思是威胁。
如果他不从的话，楚诗不介意除掉他。
虽然这些话都是蕾塔说的，但是当然也是楚诗的意思。
池胖子现在才明白了。
“你想要谋权，你个女人……”
蕾塔不急着惩治他，却给他一个甜枣。
“听说你这些年薪水很高但是没存下多少，毕竟你来的时候你母亲欠下的赌债是天价，你能还上已经很了不起了，据说你还在老家安置了房子，还留了娶妻的钱……”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没有被周围的一切晃花了眼睛，你还是知道你想要什么的，楚家会给你解雇的违约金，这笔钱够你回家享福一辈子了。”
“……”
池胖子的手折断了，但是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走向了外面。
楚恒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了楚诗。
“你……”
虽然他们算是姐弟，但是这怕是比小学同学还要生分一些。
楚恒背离家族当自己的艺术家。
而楚诗甘心当家族的走狗。
但是一遭两个人都发现了， 对方完全不是表面出来的那样的人。
“楚诗姐是想要当家主吗？”
楚恒的问题也很直接。
“是！我要当家主！我要改变楚家！”
楚恒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觉得这样不对而已。”
楚恒扯着嘴角，说道：“需要我再给你一个理由吗？”
“可以。”
楚诗回答不假思索。
她不是心里脆弱的人，无所谓真相给她带来的恐惧。
楚恒也称赞，好胆量。
楚诗完全不是她看起来那样，是个迎风就倒拦怀里肯定是温软细香的女人。
楚恒说道：“好，我会告诉你。”
……
“楚诗小姐！？”
那群把龙组的人逼出来，此刻正大厅茶几上坐下来的大人物们，正面面相觑。
最尴尬的画面已经过去。
一开始他们也惊讶于，能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同僚等等各种让人尴尬的事儿。
但是很快他们就释怀了。
毕竟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们了。
他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回自己的面子。
“楚诗！你这还不快给你们一个交待！？”
“你们楚家的地方就这么让龙组的人搜查！”
他们必须态度要硬。
要让龙组的人害怕。
不然龙组的人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事儿一公开，也是个麻烦的事儿。
要对龙组服软那是次选，至少不是现在该有的选择。
“你们楚家是成为了龙组的附庸了吗？就这样让龙组骑在头上？”
楚诗最拿手的一招来了。
她眼角一垂，眼泪说落就落下来了。
“各位叔叔伯伯……”
见楚诗的眼泪，他们当然不可能立刻就动容。
楚诗继续委屈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说明……”
“海市来的一个……杀人犯流窜骗了我们家主，甚至让他以楚家的名义招摇撞骗，而他……现在就在这里！”
楚诗抽噎了两声：“家主病了，的确求药无门让他心急，所以才错信了这种小人。”
“所以我们……只能求助龙组兄弟来缉拿这坏蛋！”
这群人最珍惜的就是命。
他们幸亏不知道楚家的内幕，不知道楚家的长生之法。
要不然现在陆子野的屁股后面可能还要多上一群人想咬他一口，那数量怕是比蚊子还要多了。
他们顿时就慌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这人找到了吗……”
楚诗回答：“找呢。”
楚诗继续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别怕，龙组的兄弟不止不会泄露各位的消息，也会保证各位的安全的。”
他们现在气消了，但是没全消。
“可是你瞧瞧他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