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算卦
当天晚上道士难得洗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澡。
在和阴三沟通了一下城隍金身的进度后他就早早回医馆休息了，就连每日必做的打坐修行，他都暂停了。
倒不是他想偷懒，而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而自己的修为也似乎到了一个瓶颈。
道家修炼有四个阶段，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炼精化气只是入道后的第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修炼者会打通周身奇经八脉，让自己在打坐的过程中能够忘却身体的感觉而感应外界天地。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自身丹田内的炁充盈将溢，头顶的泥恒宫，百会穴部分会感觉到如同开了天窗，阳光直射而下，豁然开朗而又清凉无比。
正所谓‘醍醐灌顶’便是形容这种境界。
而在众多修真小说中也大多都是采纳了这套修行体系，将炼精化气这一境界详细划分为练气期、筑基期。
而炼气化神，顾名思义就是将自身的所有炁全都和元神结合，从而达到壮大元神的效果，最终化丹结婴，阳神现元神出，进入炼神化虚的境界。
而现在的道士感觉自己正卡在第一层的瓶颈上，丹田中的炁始终无法和元神结合，亦无法结丹突破。
虽然每日勤奋修行，练拳练剑，但对于成仙什么的，叶明哲从来没有考虑过。
倒不是说他不向往，而是这玩意太过缥缈玄幻，就跟神话故事一样听听就算了，要是当真那就是中二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奔着自保的目的去的，至于要达到何种高度，他是想都没想过。
反倒是他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态，暗中契合了修道的真谛，那就是清静无为，道法自然。
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起来了，依旧是打坐练拳练剑。
然后按照老鱼头和小丫丫说的地方，来到了襄水河边。
他感觉到经过这一夜的休息，似乎自己虚弱的状态有那么一丝好转，不再是前两天里那种身心俱疲的状态。
看来这人道天谴的惩罚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反而是能通过时间来慢慢恢复。
可自己的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
河岸两边的积雪并没有融化，除了河水缓缓流动之外，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寂静无声。
或许是昨日有人打猎尝到了甜头，今日便已经有一些人在远处的河边开始撒网捕鱼，于是道士便走上前去凑了个热闹。
“老丈，这襄水里的鱼好打么？”道士看着眼前正在收网的老人，蹲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老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反倒是将那张有着不少破洞的渔网收得更快了。
而周围和老人一起来打鱼的人却是呼啦啦一起围了上来。
“你这道士是来抢鱼的？识相的话就滚到一边去，不然我们就把你丢下去喂鱼！”领头的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凶神恶煞的威胁道。
道士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依旧蹲在原地看着老人收网，“城头上下来的？”
“你知道就好，爷几个能从那城墙上活着回来，就不介意为了一口吃的弄死个把人，你可要仔细掂量着，莫要动什么歪心思。”或许是看到了道士腰间悬挂着的横刀，汉子的语气软了几分，由威胁变成了警告。
道士和善地笑了笑，露出好看的一口白牙，“晓得的，贫道就是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而当几人散去后，却独独有一个枯瘦妇人踌躇在原地，犹犹豫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有事？”道士见她没有离开，继而开口问她。
“道长，请问您，您会算卦么？”妇人犹豫了一番，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想要尝试着问一下。
“命、运、病、灾、婚姻、子女，你要算哪种？”道士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想要找自己算这些东西。
不过自己好像对这方面的东西也不精通，只能勉强算个大概就很不错了，但他思考了一下后还是决定帮她算一下，就算是算不准也能捡好听的说，给人家一个希望不是。
“要，要钱么，可我，我没钱付卦金……”枯瘦妇人见道士能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光彩，但随即低下头来，神色郝然，似乎有些难为情的小声说道，
“这卦贫道不收钱，算送你的，你问就是了。”道士见她窘迫，心中也不以为意，反倒是有些好奇她要算些什么。
“我想算我那死在屠城中的幺儿，我想问问他来世是不是能生在一个安稳之家，一生无忧，不再忍饥挨饿，无病无灾。”
大姐，不是，你玩我？！
道士有些无语，这活人的事他还能有个模糊的推算，可这已故之人等转世后生辰八字都已经改了，这让我从何算起。
但随即他就叹了一口气，心情也不免沉重了起来。
天灾人祸无情，这襄阳城里像她这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不知多到几何，活着的人都已经绝望，可能唯一的念想也就是这些了。
“把你孩子的生辰八字给我吧。”道士看向枯瘦妇人的眼神有些怜悯，但他还是打算试试。
随后在妇人告诉他孩子的生辰八字后，他先是掐指算了一下孩子的现况，不出所料是空亡之象，表明这个孩子出现灾祸，也就是已不在人世。
紧接着他又往后开始推，二十年二十年的推算，先开始都是空亡，直到在一百四十年后，卦象突然变了。
留连……
道士的神情一振，这表明一切出现转机，却意味不明，是纠缠、延迟之象。
极有可能这孩子是在这一百四十年后获得了投胎转世的机会，这倒是没有等太久。
要知道那地府下面等着排队投胎的人指不定都排在了千八百年后呢。
然而道士又推算了五年后，就在这时他的左手拇指却突然间抽了筋，僵直着无法继续。
道士果断停止推算，这分明就是上天在警告他不能再算下去了，一切自有天意，不是他这个凡人能窥探的！
果然是这样，道士心中暗忖，他就连一个具体的投胎时间也无法算到，更别提那孩子来世的事了。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将左手收回，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道长！算出来了吗？我那孩子来世咋样？”此时的妇人看他停止掐算，有些心急地连忙问道。
道士将藏在身后的左手拇指缓慢活动着，脸上却表现出一丝笑意。
“你那孩子将在一百四十五年后转世投胎。”道士想了想，从记忆中回想了一下1400年那会是什么朝代。
好像是大明永乐年间？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年代，当时燕王朱棣在位，先是定都北京，然后郑和下西洋，修编《永乐大典》。
期间社会经济都进一步得到了巩固和发展，国力也达到了鼎盛，百姓安乐，被后世称之为“永乐盛世”。
咦？！这不对啊，按理说这襄阳被屠城之后，这所有的亡魂鬼物都滞留在了城里，难道这妇人的孩子反倒是早早入了地府，并没有成为冤魂厉鬼？
算了，不想那么多，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想来那城隍还在的时候也会引渡一些没有变成冤魂厉鬼的亡魂进入地府，也说不定是那孩子自行下去也有可能。
看到道士皱眉，妇人还以为她孩子的来世不太顺，当即神情一黯，整个人的魂魄仿佛都丢了一般。
道士当即反应过来，是他的疑惑反而引起了妇人的多想，当即便把实情告诉了她。
“你那孩儿能在仅仅一百四十五年后就去投胎，想来气运还算是不错的，大嫂你不必担心，况且贫道算出一百四十五年后那是一个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
听到道士的解释，妇人怔了一下，可这道士明明刚才还皱眉来着。
“道长，您没骗我？”
“当真绝无欺瞒，贫道骗你作甚，只是刚才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有些疑惑罢了。”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道士瞟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听他算命的人，看到他们正蠢蠢欲动，于是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
他是真怕极了这些人再整出一些玄乎的事情让自己来算了，刚才只是拇指抽筋而已，再算下去岂不是要更严重，要是再来一道天谴他岂不是就死翘翘了。
于是他朗声道：“贫道道行还浅，这等关乎鬼神之事算上一卦已是勉强，再算下去反倒是乱了天机，可就做不得数了！”
这一句话打消了这些人想来问卦的冲动，想想也是，算得准倒还可以试试，算的不准谁还浪费那功夫，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打一些鱼回去。
但当他们重新开始埋首劳作的时候，耳边却又传来了那道人的话。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这次的鱼获应当不错！”
几人抬头，只见那道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河对岸的方向。
就在这时，先前那老人已经将带有破洞的渔网完全收了上来，只见那网里赫然躺着二十三尾鲜活蹦跳的河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