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倏地往后一缩，“小夭……别……”
小夭嘟着嘴，有些不满地说:“你又来？”
涂山璟低着头，眼睛瞟向别处，支支吾吾地说:“这是在玉山。”
玉山无法完全施展灵力，两人幕天席地，不能再像以往以往一样施展禁制。
小夭搂着璟，笑眯眯地凑到他耳畔说了句悄悄话。
涂山璟的脸颊绯红，小夭嗤笑着，刮了他的鼻头，“我的猎人怎么变成小白兔了？”
涂山璟不说话，小夭起身，小手指勾着他的小手指一步三回头地拉着他往她的屋子里走去。
进了屋，涂山璟更加局促不安。他坐在案前，一杯又一杯地倒着茶水喝着。小夭托着腮在一旁瞅他，“喝够了吗？”
涂山璟点点头，待反应过来又迅速摇摇头。
小夭笑了笑说:“璟，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你刚才吃了药，我想把我的灵力给你……”
涂山璟赶紧说:“别，小夭，那样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小夭痴痴地看着璟:“所以，你是怕我身体吃不消，才不愿意跟我亲近？”
涂山璟顿了顿，点了点头。
小夭拉着他的手:“玉山这里灵力充沛，我修炼一个月，再给你渡三次灵力，影响不会太大。”
涂山璟抽回自己的手，转了个身，慌里慌张地说:“那也不行，影响你修炼，那样会增加你修炼的时间……”
小夭说:“你想我早点下山？”
涂山璟点了点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要你灵力恢复，我的身体也会跟着好转。不信，你再把把脉，这一个月，我的身体好很多了……”
小夭已经给他诊过一次脉了，身体确实好了不少。见涂山璟再次把手臂伸了过来，小夭又给他诊脉，果然，脉象平稳有力了许多。
小夭嘟了嘟嘴:“原来你不需要我！”
涂山璟道:“不、不是的！”
小夭瞪了他一眼:“哪有妻子投怀送抱，丈夫还要拒之门外的？”
涂山璟脸红着低着头。
小夭凑上去道:“该不会是你在外面看上了别的姑娘？”
涂山璟慌忙摆手:“没有！”
小夭虚瞄着眼，拖长着尾音反问着:“没有？”
涂山璟坚定地看着小夭道:“没有。小夭，你是来修炼的，我是担心若是有了孩子，会影响修炼。”
小夭点点头，“那倒也是！”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嗔笑道:“送我上玉山之前你就这么想的？”
涂山璟点了点头。
小夭努努嘴:“还说想要孩子，原来是骗我的！”
涂山璟紧张地抬眸:“小夭，我……”
小夭嗔了他一眼道:“算了！我知道你的心思。见到吉妹你的眼都挪不开。”小夭上前双臂环绕着他，“我知道你很想要孩子的，对吗？”
涂山璟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是想让我好好修炼，早日恢复灵力，对吗？”
涂山璟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夭兀自低头笑，支支吾吾地说道:“难怪在百黎你让我记得你……你就是故意的，你、你知道那是我俩最后一次……”
涂山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置可否。
小夭轻笑着，凑在他耳边道，“二十年……你能忍得了二十年吗？”
涂山璟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他匆忙又饮下一杯茶水，试图平复自己纷乱的情绪。
见到涂山璟的反应，小夭嘴角上扬，露出调皮的笑容，轻轻地松开了手，作为医师，如何避孕，她还能不知道吗？
但是，他担心自己又会悄悄将灵力渡给他才会这么为难自己吧！他就喜欢这么跟自己较劲！
反正他的身体确有好转，既然你不急，我也不急。
她一边向榻前走去，一边轻松地说道：“好啦，不逗你了！怕你真把自己憋坏了！”
涂山璟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小夭的身上，先前眼中的紧张神色渐渐消散。
小夭躺在榻上，侧卧着支着头看着璟道:“睡觉吧！”
涂山璟赶紧低头藏住他又紧张起来的神色。
……
涂山璟躺在榻上，努力克制着自己紧张的神色，可是他却克制不了自己加速的心跳。
小夭抱着他笑了起来。
忍，忍，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
一忍，忍了半年。
每一个璟不在的日子里，小夭却感觉璟似乎就在旁边。
当她沉浸在打坐修炼之中，仿佛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在身边默默凝视着她，陪伴着她度过每一个寂寞枯燥的瞬间；当她自言自语时，微风轻拂，带着他温柔的慰藉，轻轻吹过她的发梢；当她凝望桃花，思念两人过去的时光，桃花瓣轻轻飘落，如同他的吻，轻轻印在她的脸颊上；当夜幕降临，她安然入睡，仿佛感受到他的拥抱，轻轻环抱着她，给予她宁静与温暖。
尽管见面时，璟不愿与小夭有过多亲近，但她却不在意了，因为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每一次心跳的加速。她深知，这是他在为她而刻意克制自己。小夭心中充满了感动，于是她决定不再故意逗弄他，让彼此都能更加安心。
涂山璟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这让小夭倍感欣慰。她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修炼之中，希望能够尽快提升自己的灵力。同时，她还在不断地炼制可以提升修为的丹药，缩短修炼的时间。
这样，她也再不担心璟的身体受不住神识；他也再也不用克制自己……
两人又在一起看着前世的经历，涂山璟不肯错过每一幅画面，所以两人前前后后看了半年，才看了小夭身着嫁衣对月行礼的画面。
“璟，从今夜起，我就是你的妻。”
涂山璟在一旁泣不成声。
小夭眼含泪光，上前搂着他。
涂山璟突然紧紧地拥着她。小夭不免一震，半年了，这个家伙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还是这么紧实。
小夭嘟着嘴:“看来，你喜欢的人是前世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涂山璟松开小夭，泪眼朦胧地看着小夭，眼里是不解。
小夭指指画面，“你对画面里的我动容，而不是对现在的我。”
涂山璟揽着她的双肩道:“不、小夭，第一次见你我就心动，只是……只是……”
小夭嗤地一声笑起来:“只是什么？第一次？哪个第一次？是前世的第一次？还是今生的第一次？前世第一次你见我的时候，我还是个男人，你不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吧？今生？不对，今生你第一次见我，我也是个男人……啊，不对，你是带着记忆见我的，虽然我是个男人，但实际上你已经知道我是个女人……”
涂山璟认真地看着小夭:“小夭，前世都已经成为过去，既然我们已经成婚，我会带着这些记忆跟你好好过好今生。”
小夭蹙眉:“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涂山璟望着小夭，眼里有星河流转，“哪里怪？”
小夭摸着胸口道:“不知道，就觉得怪怪的……”
涂山璟低头轻轻亲了小夭脸颊一下，小夭抬头看着他，却感觉不对:两人半年没有亲密了，他亲她，她没有脸红心跳，没有甜甜蜜蜜，甚至，她觉得他有些陌生。
小夭望了望璟，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越扯越大，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在自己身边，心却如此之空？
小夭看向前世的画面，然而画面里什么都没有了。
小夭震惊地看着眼前空茫茫的一切，半晌后她问璟:“为什么只有过去？今生的画面呢？今生的画面呢？”
涂山璟望着小夭说:“一回到这一世，我便做了这支木槿簪，所以，这里面只有上一世的经历。”
小夭握着木槿簪，“那这一世呢？这一世的经历都不值得纪念吗？”
涂山璟搂着小夭说:“小夭，这一世，我们一起经历过，它们一直都在。”说着，璟幻出一摞画册出来，“它们在这里。”
小夭看着画册，急急地翻看，终于化悲为喜。在清水镇的时候，璟就开始着手画这些画册了。
涂山璟指着第一页说:“你瞧，这是我们今生第一次见面，你问我:“诶！你们就是铺子的主人？”
小夭笑着说:“对对对！我那会还以为你和静夜是一对呢！”
涂山璟刮了她的鼻子，“你呀！你还以为相柳和我是一对呢！”
小夭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然后看着画册，兴奋地叫:“这个！这个！红鼻子！红鼻子！哈哈，想起那会儿在辰荣军营，虽然被相柳那个家伙扣在那里，可是，有你在我觉得一点都不枯燥！”
涂山璟一脸宠溺地说:“那是，你一会儿给我下定魂散、一会儿给我下断肠泪、一会儿给我下魂笑散，你是不枯燥了，我被你折腾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哈哈哈哈，谁让你看起来就好欺负呢！”
“……”
小夭指着一幅画面，羞得捂着眼，“涂山璟！你怎么连这个都画了？”
涂山璟看着画面里的自己双眼猩红地亲吻玟小六，然后噗嗤笑出了声，如果让人知道名震大荒的青丘公子竟然和一个男人亲吻，不知道世人该如何瞠目结舌。
“这是很好的纪念！”
“你！你！你！”小夭脸涨得通红，她再也不是那个没脸没皮的玟小六。
小夭的脸鼓鼓的，雪白的肌肤像是要渗出血来，微翘的嘴唇上沾着晶莹的水珠，涂山璟忍不住亲了上去。
小夭呆了一下，然后涂山璟就咬住了她的唇。
他好像变笨了，亲得不知所措。
小夭想笑他，轻轻一张嘴，他软滑的舌头便侵入进来，温温柔柔地舔抵着她的唇舌。
小夭也似乎变笨了，呆呆愣愣地任由他亲吻着，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好快，好猛烈，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
没有心跳，没有悸动。
一阵风拂过，一片桃花瓣儿落在她的脸颊。
她的心才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涂山璟猛然将她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身体紧贴着身体，他们的胸膛紧贴在一起，他们的小腹紧贴在一起。
涂山璟的心跳得更快了，快得似乎跳到了嗓子眼，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终于，两人像是缺氧的小鱼，涂山璟松开了小夭，两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小夭不由得脸红心跳，这种感觉仿佛是和璟的第一次亲吻。
但是心却没来由地心慌，突然，她像是没有了心一样，茫然地看了一眼璟。
璟还想吻她，她慌忙地避开，胡乱地翻着画册，翻到一页指着那个“念夭”的牌匾说道:“你怎么没有给它题个小字？”
“小字？”
“嗯，那会儿你给我的请帖上写着一排小字，我很喜欢，你给题上去好不好？”
涂山璟低垂着眼眸注视着“念夭”两字，半晌后他道:“好，你念，我写……”
小夭歪着头看着他，“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你写了一排小诗，当时看了我很喜欢！”
涂山璟沉吟片刻道:“好，你喜欢我的题的诗，那我重新给你题一首。”
“不要！我就要那一首！”
涂山璟望着画册上的“念夭”二字，脑海里百转千回，随即又抬眸四下扫了一圈。
“快写，快写！”小夭摇着涂山璟的胳膊说道。
涂山璟无奈地笑了笑说，“好。”
他握着笔，迟迟不肯下笔，小夭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快写呀！”
涂山璟嘴角上弯，轻轻点了点头，抬眸扫视了周围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在小夭目光的注视下，他不得不落笔:
“念-时-青-梅-已-入-翁。”每写一个字，涂山璟便抬眸看一眼小夭，见她依旧笑意盈盈，他便放心继续写下去。
“夭”
“之”
“沃”
“沃”
涂山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然而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小夭，小夭说:“快写呀，还有三个字，三个字！”
桃花映衬着她娇人的容颜，所有芳华在她的顾盼生姿里黯然失色。
涂山璟笑着转头，继续写下:
“尽”
“芳”
“华”
。
小夭心头一震，空缺的心一下子坠落到谷底。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于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凝视着那排小字，然后说:“还有花呢！你忘了？还有花？”
涂山璟怔怔地看着着她。
小夭拿起木槿簪在手中扬了扬，说:“忘了你在旁边画的什么花了？”
涂山璟笑了笑，用笔头点了她的鼻头笑着说:“我怎么会忘？”
于是，涂山璟落笔画下了一朵木槿花。
小夭浑身不自觉地发着冷颤，然而，她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抬起嘴角，微笑着问:“只画一朵吗？”
涂山璟抬眸看向她，木槿簪里的画面一一闪过，他想起小夭总说自己什么都跟十五有关，总用十五提醒着她十五年之约。
于是涂山璟低头画下了十五朵木槿花。
最后一朵收笔，涂山璟满意地看了一眼。
小夭的心倏地坠地，碎裂成片。
涂山璟笑着抬起头，满眼欣喜地看向小夭。
却见小夭眼里噙满了泪水，眼里是锥心刺骨的冰冷，她用木槿簪对准涂山璟，声音颤抖地说:“你不是他……”
涂山璟精心筑起的防线轰然倒塌，她发现了……
涂山璟曾经给她的请柬上画的是十五朵桃花，那排小字是:“念时青梅已入翁，夭之沃沃子不知。”
他只给她写过一次，没想到她却一直记得！
念时青梅已入翁，夭之沃沃子不知:小夭，我思你、念你，却只能像青梅入坛，尘封至底；你却不知我对你的爱恋如同饮酒疯长的枝叶，叶叶紧簇，缱绻密密，满心满眼都是你。
那时的他，见着心爱的人却不能相认满心酸涩才会写下如此伤感的句子；而此刻的他，不是他，所以只见到了她满眼的芳华。
“他在哪儿？”
“……”
“他在哪儿？”
“……”
小夭紧握着木槿簪，尖头朝向自己的脖颈，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涂山璟眼中闪烁着泪花，缓缓走向她，试图从她手中夺回那危险的木槿簪，“小夭……”
“别碰我！！！”小夭声嘶力竭地，身子退后一步，簪子刺进了皮肤，一丝鲜血渗出。
“别碰我！！！”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在哪儿？你告诉我，我的夫君，涂山璟，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