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这孩子不伤人的。”一个老头一边往这边跑着，一边冲着我们喊道。
“那个人……”老四看了疯子一会，有些犹豫的向着我开口。
“是我吓疯的。”我淡淡的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了聿天的校园。
老鬼这些年一直都跟我绑定在一起，他只剩半身鬼气虽然能飘，但并不能飘的太久，所以更多的时间都是趴在我背上的。只是自从他消融半身后便开始变得慵懒了许多，总是时不时的趴在我背上打盹儿。我走出聿天大学的时候心里并不平静。
‘后悔了吗？’老鬼在我肩头幽幽的问到。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着，算是后悔吗？当年老四和玉荣落难的时候，我一心里只有报复，可是如今看到那个一直追着齐小军的老头心里还是会有些动容。
我摇摇头不再多想，天道轮回，万物相生，我只是一只半妖，我又能奈天意几何？
我在门口等着老四和小芮的时候，忽然想起原来小李和莲花的烧鸡店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如今好像已经没有了那片平房。
‘常莽，莲花他们搬到哪里去了？’我看着一直都默默跟随的常莽问道。
‘搬到食品街去了，那边盖了新楼挺大的地方，他们家烧鸡已经卖出了名堂了。’常莽慢悠悠的一边嚼着嘴里的麻花一边说到。
我是理解不了他明明一条龙，怎么也跟小团似的一天到晚的嘴不闲着，就没有进不了他肚子的东西，打从奉京开始，就是一路不停的吃吃吃。
我看着老四和小芮已经出来了，便告诉他们不远处有个食品街，刚好也到了午饭的时间，我们便准备一起去食品街吃饭去。
这食品街盖得挺规矩的，里面商铺分明人头攒动，本身就已经到了年下，人们已经开始陆续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我们绕过了一个卖卷圈的摊子后，就看到了小李家的烧鸡招牌，里面经营的应该是小李的孩子们，门前排了六七个人，看来生意还真是不错的样子，我站在后面准备排队也买一只给老四和小芮尝尝的，可是小芮却在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角。
“姑奶奶，咱不能买了，咱带的钱不多了，我爸说还得给大伯买些礼物带上呢。”小芮偷偷的趴在我耳边提醒着。
我只能无奈的退出了队伍，我们那时候还是很穷的，一开始的时候农场小学并不收取学费，都是靠着小团和常莽养活。
后来西平农场综合学校正式挂牌了以后老四才有了点工资，这几年攒下的钱我们这次全部都带上了，但是小芮这丫头还是每天都计算着给我们吃喝。
我撇撇嘴乖乖的跟着小芮离开了烧鸡摊位，毕竟老四的工资确实低了点，如果当年他能回聿天大学，如今可不会是这样子的境遇了。
‘他家里好像没有小白仙的气息了。’常莽在那烧鸡店里晃荡了一圈，回来后有些疑惑的跟我说到。
当年我是帮莲花立过保家堂单的，按理说小白仙应该一直都在他家才对的，如今连常莽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看来这十几年的时间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小白仙已经不在莲花家里了。
‘前几年运动闹的凶的时候，都在破四旧是不是堂单子给丢了或者毁了，小白仙不能保家了在人身上察觉不到气息，也许仙身还在他家呢。’
‘不会，只要小白仙在他家，他家人就会沾了小白仙的气息，我不会感觉不到。’常莽摇摇头。
我们离开十几年，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我们打算等下午老四带孩子去见丁荣的时候，再去找找小白仙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丁荣在之前的运动中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因为他曾经在旧政府时期是做情报工作的，所以身份上被提出了很大的质疑，一度被下放审查了起来。
一直到运动结束后才重新回到聿天恢复了干部身份，如今丁荣已经退休了，和老伴一直在平安道的小洋楼里居住，那是旧政府时期就分给丁荣居住的小楼，也是老三和老四读书时候一直居住的地方。
我并没有和老四一同前去，毕竟我和丁荣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身份去面对他，老四自然也知道，所以就叮嘱了小芮不要提起我后，父女俩一起前往了平安道看望丁荣。
老四和小芮走后，我们也起身去寻找小白仙。
我们跟着常莽来到莲花现在的家里时确实没有见到小白仙的影子，莲花家住在1楼，自己有个小院子，按照常理来说，即使堂单子毁了丢了，小白仙的真身也是能够跟着莲花搬到这个小院子里来的，不过连常莽都说没有她的气息，想来是她根本就没来过这个院子的。
我只是在窗外看了看莲花，她苍老了不少，腿上裹着厚厚的棉裤还要再抱一个暖袋焐着膝盖，从前就常听老人说‘人老先老腿’看莲花现在的样子，还真的是如此。
‘小白仙看来是从来都没来过这个院子的。’老鬼也在我肩膀上慵懒的说到。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觉老鬼的精神不是很好，他从前有事没事的总爱怼我，自从离开西平农场后，他反倒是昏昏沉沉的经常睡着，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担心的，从前小团差点寿终前也总是异常的嗜睡。
‘老鬼，你还好吗？’我的声音莫名的有些喑哑。
‘没事，我好着呢，你少咒我。’老鬼扯了个微笑抬起胳膊打了个哈欠。
‘常莽。’我眼带哀求的看向常莽。
常莽表情有些凝重，他已经几次给老鬼施法续魂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毕竟老鬼是鬼不是妖，他可以给小团残存的妖魂续命，却对老鬼的状况束手无力。
‘常莽，我们先不找小白仙了吧，我们去趟宸林庄吧。’我抿了抿唇对常莽说到，常莽也会意的点点头。
如果妖不能救鬼，仙兽不能续魂，那鬼总有办法救鬼吧？万一门清有办法呢。
宸林庄不算远，毕竟这个聿天市里也就是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我们到达宸林庄的时候天还没黑，只是火葬场一般过了晌午就不再有什么人气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整个园子都空荡荡的。
“哎呀，你们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你们这么多年都去哪了？”小胖子门清见我们进来以后先是一愣，跟着就热情的招呼着我们坐下。
十几年的时间没见，小胖子这办公室也变的宽敞明净了，并不是从前昏黄老灯森森然然的样子了。
等他听说了我们的来意后，看着老鬼一脸的钦佩敬仰，他说他做鬼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像老鬼这样重情重义的先生。
“这老东西若再不去轮回，别说修凡根了，就是小兽他都转不成了。”李根平拄着他的拐杖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鬼有鬼道，妖有妖门，别说是仙法术术，就是我鬼域上仙也是不能直接修复鬼身的，这老东西把自己的鬼身研磨入药，那湮灭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李根平紧涩着老脸，看着老鬼摇头叹气。
“你这老东西，从前做人的时候就固执的九牛不回，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做了鬼也改不了，人死有轮回，鬼灭无往生，我劝你还是趁现在有口残息回鬼域去吧。”
李根平和老鬼活着的时候虽然话不投机，但也只是因为当时他们生活的朝代不同，两个年轻人站立着不同的政治立场信仰相悖而已，原本都是有志之士，心性高傲的人自然谁也不肯屈服认输。
“没有别的选择么？”
我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去看，我知道老鬼如果一旦重回鬼域，那就意味着我们会失去了这个老友。可是如果不走，我们却谁也帮不上他。
屋子里安静的让人窒息，我们都落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鬼又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他好像能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在西平农场的时候，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什么才几天的时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看着已经睡着的老鬼，心里异常的难受。
“西平农场里有什么？”李根平眼波深沉的看着我。
火凤吗？是因为西平农场有那只凤凰在吗？可是仙法不是不能鬼续命吗？我心里还在疑惑，李根平却开口说到。
“西平农场原本就是西平侯墓！”
“什么？什么西平侯墓？”
我有些疑惑不解，李根平的这句话说的我一头雾水。我们在西平农场住了这么多年，根本没听说过他说的什么西平侯墓。
“西平农场曾经就是西平侯墓地，你们回去看看那里的格局，那个地方最养鬼气，所以徐仕达在那里的时候似乎是显得状态更好些，但我说过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即使他不离开西平农场也迟早都要面对这一天的。”说完后李根平又拄着他的小拐杖离开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心情都很沉重，我和常莽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城西门的那片小树林里的时候，老鬼才幽幽的醒来。
‘老鬼，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爬上了那棵曾经被老鬼挂上的树枝，所有的往事都在脑海中一遍遍的翻涌。
‘看来你们是打算扔下我了。’老鬼拍了我额头一下。
我抿着唇没有说话，对我来说这样的离别经历了太多，我内心的痛苦没有办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默默地坐在树枝上一个人慢慢的体会。
“老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湮灭。”常莽的表情也异常的凝重，他虽然是龙，可是龙又怎样呢？他也一样救不了老鬼，就如同他当年救不了白狐一样。
‘你们俩个都垂丧着脸干嘛，不就是去投胎做兽吗，我早都厌倦了在世间飘荡的日子了，投胎也好。’
老鬼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我们谁都没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