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温暖的灯光照着镜子，明亮的镜面映出方颜的脸。
方颜揉揉脸颊，捧了把热水将脸埋进去。
温暖的水流漫过脸颊，方颜屏住呼吸。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慢慢数着数，直到再也无法憋气，这才抬头。
镜子里的女孩脸上多了一点血色，干燥的皮肤被水打湿，重新恢复了光泽。
方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勾嘴角，她对这个笑容不太满意，两手按住脸颊，分别往左右方向扯了扯，这回露出的笑容怪模怪样，方颜在心里吐了句槽，重新洗了把脸。
她冷静下来以后，冒出许多疑问，而这些疑问显然得通过苏让才能得到解释。
一想到外面那个闷嘴葫芦，方颜长叹口气。
——烦人。
她在洗手间待了十来分钟，彻底收拾好心情，这才回到客厅。
客厅没有人。
方颜左右看了看，听到另一边传来动静，循声找了过去。
苏让站在厨房。
厨房中央的岛台上放着热气腾腾两碗粥，还有两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泛着肉香。
方颜诧异，她才离开多久，苏让就备好了早餐？
苏让转身，看见她眼中的惊奇，开口：“点的外卖。”
方颜松口气。
她就说嘛，苏让就算厨艺全能，也不可能只用十几分钟就变出一堆包子。
不过——
她看了眼苏让身上系着的围裙，和他手里端着的平底锅。
平底锅里煎好了两个荷包蛋，一个全熟，一个溏心。
“我记得你喜欢吃溏心蛋。”苏让将煎蛋倒进盘子，拉开岛台边的餐椅，“过来吃。”
他的口气既不殷勤也不冷淡，像是每天都和方颜这样打招呼，熟稔得不像话。
方颜吸吸鼻子，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令她挪动脚步。
粥是青菜粥，小笼包的竹笼里铺着一层松针，两屉包子一屉鲜肉馅，一屉酱肉馅，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街头小店吃食。
却也是方颜最爱的早点之一。
她妈妈方女士曾经抱怨，自己的女儿生了一个传统胃，实在不好打发。方颜早餐不喜生冷，更不爱吃牛奶面包之类的甜食，唯独喜欢热气腾腾的清粥和中式面点。
方颜在桌边坐下：“苏让，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生活中的琐事并不是全都对他讲过，他却总能精准戳中她的喜好。
如果换成别人，方颜恐怕会对这样的巧合生出警惕，但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偏偏是苏让，神秘莫测却又让人很难升起防备的苏让。
方颜说不出她对苏让的信任为什么这么根深蒂固，大概是因为……美色误人？
方颜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见过苏让变成木头的样子，还谈什么美色，不就是根木头桩子？
苏让见方颜没有动筷，转身取出一只小碟，拿了几种调料放到方颜面前：“需要蘸料就自己调。”
方颜看着眼前的酱油瓶、醋瓶和辣椒罐，抽抽嘴角：“我也没那么讲究。”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青菜粥，粥熬得很软很糯，青菜丝脆甜爽口。
温暖的粥滑进喉咙，像是打开了味觉，让她顿时有了食欲。
不管情绪上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身体不会骗人，她昨晚消耗了不少体力，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她夹起一只小笼包咬掉一半，浓郁的肉汁涌进嘴里……有点烫嘴。
方颜紧紧抿着嘴唇，鼓着腮帮用力嚼了几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她瞄了眼苏让，苏让也在埋头吃饭，没有看她。
方颜想了想，干脆放下矜持，大快朵颐。
和苏让对话是个体力活儿兼脑力活儿，得吃饱了再说。
她哧溜哧溜喝完粥，吃完一半小笼包，又将外圈煎得焦焦脆脆的煎蛋吃了个干干净净。
放下筷子，方颜满意地摸摸肚皮，饱了。
如果再来杯热水清清口就更好。
刚想到这儿，一个玻璃杯出现在她面前，里面倒了半杯白水。
方颜抬眼。
苏让刚才明明还在吃他自己那份早餐，怎么突然就能变身金牌服务员，体贴周到地送上她想要的？
方颜端起水杯，轻轻抚了抚杯壁：“苏让，你会读心术吗？”
苏让坐回他自己的位置：“不会。”
“那你怎么……这么鸡贼？”方颜道。
苏让挑了下眉梢：“鸡贼？”
“哦，我的意思是，机智。”方颜喝了口水，“鸡贼，机智，听起来是不是差不多？”
苏让摇摇头，放下筷子，看向方颜：“你想问什么可以现在就问。”
“我想问的多了。”方颜抱着水杯，习惯性地想找根吸管咬，可惜没有，“是不是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她盯着他眼睛：“我是指，老实回答。”
苏让的眼神轻轻动了动：“当然。”
方颜眯眼看他，满脸写着不信。
苏让笑了：“你人在这儿，我还能隐瞒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又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来到终点，神情中多了几分释然。
方颜开门见山：“昨晚天没亮的时候，我在你家露台上看到许多光点，那是灵气团。”
苏让点了点头：“我知道，它们每晚都会出现。”
他的回答很干脆，方颜起疑：“你知道它们从哪儿来？”
苏让望着她，眼中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方颜心中警铃大作：“停！”
她抬手比了个手势：“不许撒谎！”
苏让这神情太熟悉，他每次想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苏让顿了下，失笑：“不好意思，刚才只是本能反应。”
方颜哼哼。
苏让笑笑又道：“那些灵气——大概来自于这儿。”
说完，他伸出修长的食指，一棵泛着蓝光的小苗幽幽冒出指尖。
他以往展现给方颜的都是绿色的小苗，但现在，熟悉的灵气令方颜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你的灵力？”她难以置信。
“是，也不全是。”
苏让的回答模棱两可，眼看方颜又要发飙，他及时补充：“两年前，我的灵力和你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
两年前？
方颜愣愣看着他。
两年前，她去了山海界，而他——
她的嘴唇轻轻一动，想问的话含在嘴里，犹豫着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