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再除夕
陈归日日捣鼓他那压缩道力，闭门不出，但三餐作息照旧，研究归研究，也并未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暖流寒流交替，雪积雪融几轮。
不知觉，凡间除夕将至。
腊二八夜，陈归卧榻沉思，手中道力萦绕，却是完全忘了日子。
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道力压缩为何十倍再往上就怎般都无法稳定长存。
此前一直以来的强制压缩之法，即以外裹一层道力薄膜，不断往其内灌输道力，限制空间大小增量以达压缩成效，十倍之上便已难容。
陈归早已在此前摸索此法过程中，对道力的掌控自如意，但也实属不知其原因。
又尝其他压缩法，形态转换，对冲压缩，螺旋压缩，种种皆无果。
“这是为啥呢...”
“总不能真就只能压到十倍吧？”
“是类似虚实境的天地限制？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规则...”
陈归摇了摇头，散去道力，手探枕底，今夜定论无果，已是子时，睡觉为大。
...
天地知今日欢喜，日出便无云遮拦，送了世人好一个佳节暖阳照。
院中有人登门，脚步平缓，行至门前轻叩。
“老师醒了吗？”
来者为邓滢，提了一只捆束的黑玉肉羽鸡，一块现宰的猪腹，一袋面粉，以为陈归如往常那般懒散赖床，特来叫醒。
陈归抚养教导那些年，每到年底临新春时，陈归总会好好准备一桌好菜，美名除旧布新、阖家团圆，虽然也就只有陈归与邓滢二人罢。
十八道菜年年不同，邓滢回回都感慨老师厨艺之精湛，光一日当然是吃不完，剩下的饭菜则是留着一顿一顿慢慢吃掉，从不浪费。
自与陈归分别，邓滢再未过这凡间习俗，一心向道。
得再相见，邓滢知晓陈归习性，便想着带个新鲜食材，与老师同过这除夕日，倒是有些念那圆桌十八道菜。
“老师？”
无人应，邓滢便推门而入，发现榻上棉被掀开乱成一团，哪有陈归的身影。
放下手中食材，邓滢也不管屋里的遭乱，抽出凳子坐下静等陈归返回，并不心急。
半时辰后，邓滢听山下有脚步，三两息登山腰，又是三两息到院中。
不用多猜，应是老师回了。
邓滢出门探头，见陈归只着单衣，身上湿漉漉不停往地上滴水。
陈归见客来招呼道，“小凳子稀客啊。”
“老师你这是...”
“早起无事，锻炼身体，去江里游了一圈。”
修士之辈，耐寒不过小把戏，倒是不惧，但寒天下水锻炼，身为大能者的陈归行此事，虽怪，邓滢却不以其怪。
“小凳子来找我可有事找？”陈归浑身一抖，将内衫水汽驱除，又取出青衫套上。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找老师。”
邓滢依墙而立，又指了指屋内带来的食材。
“今日除夕，来找老师过年。”
“除夕？今日就是除夕了？”
邓滢这才知，原来陈归是当真忘了今日是何日。
...
脚边翅羽被捆的黑鸡来回滚动，一头撞到那块猪肉便啄食起来。
邓滢眼神凌冽，一巴掌将其打飞开来，黑玉肉羽鸡为肉食鸡，于此处境竟还想着吃食，也不知这天生略高的灵智高在了何处。
陈归一眼便想好邓滢所带这食材该做何种菜系。
而后寻遍储物戒中食物储备，除了些老妖制成的腊肉，便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灵果，正常食材一点不剩。
陈归抠了抠脑袋，让邓滢就在此处等候片刻，自己去去就来。
倒也是知晓无多余时间浪费，这备好一桌十八菜起码得花上两个时辰烹饪。
陈归化风瞬息千里，毫不停歇，跨州跨山川跨河流。
其间因荷包空空换掉了百枚灵石，没想到如今灵石置换凡钱已如此之低，竟是十枚灵石换一两银，陈归随意几嘴来讨价还价，百枚换来十二两。
一问那换银两的店家原因，原来是这无气运之现世，修炼便受阻，突破风险更是高到极致。
灵石之需自然骤减，凡人持灵石也在修士处换不来什么，自然无太多人愿换。
陈归心想，万银剑的含金量还在不断上升。
只可惜早就被毁了。
“怎么说当年我也是个万银大富豪。”
不再多言，陈归四处寻觅所需食材，走的都是那偏野小巷，或是凡人居多的市集，看得多，买的多，对于那桌上菜该有的模样越清楚。
邓滢并未久坐桌前，而是于小院内漫步等候。
正打量着几棵果树，冬日竟还叶绿挂果，定有什么奇特之处。
可邓滢却感知不到其内的灵气，只知此非寻常灵植，应是老师所施的手段。
“想吃就摘呗，一直盯着干嘛。”
不知不觉间，陈归已返，缓缓从储物戒中取出刚购置之物。
荤有一条八斤重鮰鱼，一斤牛肉，一大块猪肥膘，四块猪腰，一桶河虾，半条羊脊骨。
素有萝卜若干，蕨菜制粉粑数块，红薯、马铃薯各一篓，笋头三个足矣。
配有葱蒜姜，红椒八角花椒，本是不缺这些，都是陈归平日用的，只是借着除旧布新的名头，多买了些备用。
邓滢摘了颗红桃，一口啃下，汁水炸开，虽甘甜却无其他异处。
对于陈归所买没有意见，毕竟不归她做，只是那猪肉与自己所带的猪腹重复，不由得提了嘴。
“老师买这猪肉作何，我可是带来了块猪腹。”
“你那猪腹多是瘦肉，我这块是肥膘，不是用来吃的，且看我操作便可。”
只见陈归取锅入灶房，指尖一簇火焰丢至锅底，将肥膘平摊在砧板上，挥着刚磨利的老破菜刀将其切成小块。
旺火烧锅，几块肥膘小块丢入锅中，着热铁后便呲啦啦的往外冒油，先是一点油光渗出，待油半没肥膘，又将剩下的全部倒入。
不一会锅中油已半满，油中的肥膘熬成了油渣，陈归凑近细闻，不由得赞叹，“香。”
“这是菜底所需的猪油，今日所做的菜都用猪油做。”
陈归将猪油静置一旁备用，脱去青衫，系上一条粗布围裙。
高呼，“开搞！”
邓滢则站在一旁，轻笑不语，取了点新榨猪油尝了尝，向来对凡人间菜食了解很少，此番食材采购都是问得李芩意见，猪油入口腻得直吐舌。
瓷碗平铺于灶台上，整整齐齐，似乎每一个碗中都已预定好将盛放的菜品。
油烟铺满灶房，只听锅与铲的碰撞，以及陈归被呛到的咳嗽声，与邓滢记忆里无二。
小院平地起一张宽五尺圆石桌，圆心处平放一旋转小盘，陈归扶其边缘轻轻推拉，小盘便转了起来。
陈归向邓滢言，想吃什么便转之，满桌菜肴眼前可夹。
“老师所创新物有巧思。”
一个时辰后。
见陈归端一竹制簸箕而来，簸箕中小锅瓷碗堆叠，相间有陈归道力之隔，避免菜与菜味道冲融。
“上菜哩。”
多年上菜经验，陈归端碗不带倾斜，平平稳稳摆满十八道菜。
邓滢静静坐在所放的两凳其一上，陈归则又掏出几个空碗摆在桌边，上各横一双竹筷。
邓滢认得，也曾问过，这是除夕团年饭动筷前的习俗，祭祖，缅怀逝者。
以陈归之言，便是先死的人先吃饭。
邓滢知晓老师无祖可祭，只会祭一些故人，当年桌上仅有两副碗筷。
一副属于邓滢师父，戴铭。
一副属于老师故友，刘波。
如今这一餐，桌边外围却摆满了碗筷。
邓滢一瞬愕然，转而又明了，老师上次沉睡错过的实在太多。
“老师，这些分别是谁？”
邓滢直言不讳，想了解陈归的心之所想，也担心老师自怨自责的孤苦处境。
陈归摆完收手挠头，倒不如邓滢所想的那般难受，平平淡淡向其介绍起来。
“这碗是李焱的，上一代书院院长，你肯定认识。”
“这碗是魏荣轩的，应算大虎的兄长。”
“这碗是鹤俊，一个叫千鹤剑派的宗门之主。”
“这碗是古殷的，千鹤剑派长老，教过我剑法。”
“这碗是姜兴文的，千鹤剑派的弟子。”
“...”
“还有些没找到的，不知道死没死，这次就先不吃了哈，不然摆不下了。”
邓滢此时不知该说什么，虽没从陈归脸上看出任何悲色，却不由得替陈归难过了些许。
故人生死她亦是经历过，知其成分才不曾看淡。
“老师提千鹤剑派这么多，当年是去千鹤剑派做了段时间长老吗？”
“嗯...做了段时间外门弟子。”
“路过想着探宝来着...”
陈归边说边收回碗筷，突然手上动作一滞，像是想到什么，又将手中的这副碗筷放回桌上。
别头看向一旁的地面，“付柳，不许当狗，回桌上吃饭。”
又是片刻后，陈归与邓滢作为在世人动筷。
鮰鱼豆腐花，五色猪肉卷，羊脊香茅炖，河虾天妇罗...
依旧是一些邓滢从未见过的菜品，叫不出名字，但味鲜而独特。
其中一盘外露馅的饼最为特别，奶香清甜，却有肉椒的咸香，与寻常馅饼区别甚大。
“老师的烹食境界，怕是比修为还高了，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饼。”
“这不叫饼，这叫披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