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同光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里。
硕大的办公室十分空旷，一道头发灰白的身影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单薄的背影看起来异常孤寂。
“任老。”
余同光轻轻喊了一声。
人影轻轻动了一下，转过头，笑道：“小余来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看着这位已经近乎一夜没有休息的老人，余同光道：“该来的基本都来齐了，就等任老您了。”
人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皱，淡淡道：“那就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会议室位于华能大厦顶层。
此刻，长桌两侧已经座无虚席。
和普通员工相比，这里的气氛正常了很多，远未到压抑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也绝对谈不上热烈。
大部分人都在低声交谈，嗡嗡声不绝于耳。
小部分人面色严肃，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议室的门开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嗡嗡声戛然而止。
等看清了来人，众人纷纷起身。
“任老。”
“嗯。”
老人微微点头，来到了主位上，轻轻摆了摆手：“大家都坐吧。”
余同光也来到手右的位置，随着众人一同坐下。
等到众人落座，主位左侧的一名中年人扫视了一下全场，开口道：“事情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就在昨天晚上八点，也就是美利坚时间上午七点钟，美利坚政府发布了针对华能集团的禁绝令，要求世界上所有的商业公司不得和华能展开合作，不得使用华能提供的产品和部件，不得接受华能集团的芯片代工订单，不得向华能集团提供任何芯片和服务。”
“到目前为止，禁令已经开始生效，我们已经接到了六十多家合作企业的拒绝合作声明，包括万基半导体、三兴半导体在内的十四家芯片供应商停止代工生产由我们设计的芯片，并且拒绝提供主流高端芯片，只提供少量中低端芯片。”
嗡嗡声四起。
“许总。”
一名股东问道：“集团是否已经就此事件带来的风险和影响进行了系统性评估？我们能不能知道评估结果？”
“当然，从昨天公告发布以后，我们就连夜对集团即将面临的情况做了评估，结果……”
许总微微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投向主位，见老人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继续道：“结果很不理想。”
“据我们估计，从明年开始，华能集团的移动终端设备将受到重创，市场占有率将从现在的百分之三十四下降到百分之十以下，销售额和利润将同步下落百分之六十以上。这只是保守估计，如果禁令继续持续，咱们的通信终端业务也将遭受挫折，尤其是海外市场，将出现大的下滑波动。”
在场的股东们面色都是一变。
他们知道情况会很严重，但万万没有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单单是影响消费者业务的问题了，这是要将华能集团的基础业务也一并处理掉。
如果美利坚政府的谋算真的达成，那么华能集团继失去了消费者业务市场之后，同样会失去通信设备市场，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
不少人神色阴沉，还有一部分人脸色阴晴不定。
“就没有协商的余地吗？”
之前提问的股东不死心的问道。
“呵。”
余同光淡淡道：“谁去协商？你去吗？”
股东是一名皮肤泛黄的中年男人，闻言不悦道：“余总说的是哪里话？我这还不是为了集团考虑？如果能放弃一些东西让美利坚政府取消禁令，不比咱们在这里等死来的强？”
余同光面色一冷，声音也深沉了几分。
“放弃？说的真是比唱的好听。”
“集团十几年来，在通信技术上投入了数以万亿计的资源，如今好不容易站直了腰板，可以制定通信设备的世界标准，不再看别人的脸色，你一句话就要放弃？”
“移动通信终端，是任老亲自拍板决定的业务方向，从五年前开始，集团多少人夜以继日不辞辛劳，好不容易将产品做到了世界前三，你一句话就要放弃？”
余同光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要放弃？好，那我让你放弃集团的股份，你愿意？”
股东气急，怒道：“余同光，我敬你，称呼你一声余总，你别蹬鼻子上脸！”
余同光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看来你也是不愿意的，既然连你都知道自身的利益无法被放弃，那为何将这件事放在集团身上就可以了？”
股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余总说得对，放弃自然是不可取的。”
旁边的另一名中年人出声解围：“老贺，你也别生气，余总也是为了集团的未来考虑。况且咱们今天就是来讨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失了和气。”
黄皮肤股东哼了一声，直接坐下，不再开口。
气氛陡然沉默。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主位。
从始至终，这位老人都没有出言制止，似乎是两不相帮，静看大家发表意见。
但明眼人都知道，从一开始，这位老人的立场就已经是确定的。
余同光的突然发难背后如果没有这位老人的影子，众位股东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在和谈苗头刚刚露头的时候，就以雷霆手段进行镇压，让其他股东即便支持也不敢再表现出来。
这种手段仍然是熟悉的味道，依然温和且凌厉。
果然，下一刻老人开口了。
“协商自然是可以的。”
老人声音温和：“但谈什么，怎么谈有待仔细斟酌，小许，拟一份详细文件出来，直接递到我这里。”
“是。”
许总回应道。
老人微微点头，抬起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
“你们都是被员工选出来的董事会成员，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代表着员工的利益，代表集团的利益。”
“今天早上，我已经以我的名义给集团所有人发了公开信，信的内容你们中一部分人也看到了，我已经向所有人承诺，不会裁掉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为集团作出贡献的个体。”
“他们可以被制度淘汰掉，但绝不能因为集团的原因被裁撤掉，这是底线。”
似乎是说了很多话，老人微微喘了口气，淡淡道：“除了上面两点之外，剩下的你们来讨论，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说完，老人闭上了眼睛，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
众位股东面面相觑，有些苦涩。
不让投降，不让裁人。
这位大佬已经堵死了两个最简单易行的方向，剩下的都是困难选项，无论选哪一个都意味着要过苦日子，这让他们怎么拿？
许国庆扫视了各位股东一眼，所有人都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但却没有人说话。
“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么我这里倒是有一份方案。”
许国庆淡淡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看着众人露出诧异的神色，许国庆心里暗暗冷笑。
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躲，这里的人虽然是华能的董事会成员，但他们和外面投机取巧的投机客没有任何不同。
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低头。
如果不是任老深知这些人的毛病，提前做了安排，恐怕这会要讨论的就不是应对方案，而是如何拿出让美利坚政府满意的谈判方案。
人就是这样的。
有人带头，事情就会愈演愈烈。
而当抬头的人被狠狠的按回去，其他人想要捧场的心思也就淡了很多，即便还有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
没有人想步贺董事的后尘。
毕竟挨骂事小，要是真的被推出了董事会，甚至直接失去股东身份，那才叫损失惨重。
华能即便前景不明，但此时此刻依然是一棵足以让人赚的盆满钵满的摇钱树。
许国庆将自己手中的文件翻开。
“这是事情发生后，昨天晚上连夜制定的应对方案，由于保密级别较高，我就不印发给大家看了。”
“下面我逐条念给大家听一听，如果有不同意见的，可以提出来，咱们举手表决。”
没有股东表示异议，相反，如果有现成的方案，自己等人只需要说同意或者不同意，那真的再简单不过了。
“很好。”
许国庆微微点头，直接念到：
“第一，收缩产能。”
……
而此刻，华能大厦一楼。
一道身影走进了大厅，长长的披肩发，细细的方框眼镜，精致的五官，冷峻的气质，以及悬浮在身边的一只零蛋让她一进门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
“这位女士，请问您是……”
话还没说完，人影就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前沿科技，柳叶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