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献祭出的战场，正是为您和我而存在的。”
来的这个人是个面容清爽、青衣白裤的美男子。
但修长瘦弱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战斗的样子。
柳涯心抬起下巴，既不屑又慵懒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们见面，会是很长时间之后呢。”
“是吗？”那美男子将伞收起，握在右手上，淡淡笑道：“从我知道您到来的时候，就一直盼着和您见一面呢。”
柳涯心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面前这位男子，笑问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二号？还是……”
“您尊贵，自然想怎么叫都可以。”
那男子笑起来很优雅素净，像一个闺中女子一般半捂着嘴说道：“毕竟你曾经是我原来的主人嘛。”
街道因为这句话而陷入沉默，只剩雾雨挥洒不停。
“曾经？”柳涯心冷笑一声：“原来你认为现在不是吗？”
男子轻笑道：“这话说的，哪家好人愿意一直侍奉别人，一直做狗呢？”
“哦？”柳涯心一挑眉毛，抬起下巴说道：“你现在就是一头野狼吗？”
“我觉得我是。”
素净的白衣被雾雨打湿，紧紧贴在瘦柔的身体上。
明明朦胧的雾雨如轻纱一般铺洒在地上，但打在他身体上时，就感觉随时会把他打倒。
这样一幅弱不禁风的躯体，却一直阻挡在柳涯心的面前。
赵萍拉了拉柳涯心的衣角，低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看着我就可以了，看着我把这个自以为是的野狗，重新打成宠物。”
圣宝天轻笑一声：“您也别太自信了，刚才那四个人已经把你的缺点试出来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手里面没有掌握对付柳家主族的手段呢？”
“你尽可以试试，”柳涯心冷冷说道：“现在我们开始吧。”
“随时可以开始，正如当年你的祖先那样。”男子低眉，显示出温顺柔和的服从：“你的祖先当年，何尝不是如梦魇一般，随时都会降临在我们的身边，然后低语着呼唤我们的名字，把我们从自由沦为囚徒。”
“既然如此，”柳涯心却收起笑容，凝重地说道：“那我就叫你原来的名字了。”
“圣宝，天。”
……
柳古沐带着兜帽，和秀春儿等人沿着小路，马不停蹄的奔向南门。
然而南门之前，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田老爷，小词儿，还有老刀，都在门前等候。
虎子紧凑几步上前，拍拍老刀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放心，我在金家打拼这些年，留下不少东西，就在咱第一次见面那地方，都留给你了。”
老刀没说话，阴郁天气下他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这次也多亏了田爷和刘老弟了。”
田老爷从嘴里拔出烟嘴，随手磕在城墙上，笑道：“您可是金三爷的中流砥柱，我可当不起您的一声爷。”
虎子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说道：“田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要说前辈，您才是前辈呢，好了别客气了，刀老弟，快快看门吧。”
老刀神色如同天气一般复杂，抓住虎子的胳膊，低声说了句：“抱歉。”
说完，老刀忽然推开虎子，就在推开产生的空隙中，一把长刀赫然而至。
小词儿，原名刘词，父亲是镇城的刀队教头，因幼时恃宠而骄，飞扬跋扈而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杀绝了一个小型家族，在父亲力保之下，被罚夺取姓名，流放西域塞外。
他在这里，没有学会善良，但学会了隐藏邪性。
没人想得到，这么幼小的身躯，可以舞得动这么长的大刀。
虎子脸色刹那间变白，毫无疑问，老刀背叛了。
田爷又把茶烟壶嘴送进嘴里，深吸一大口，徐徐低吟道：“你也别怪老刀，金三爷的糖加大棒，没人能抵得住。”
柳古沐前走两步，站到他们身前，傲然独立。
虎子着急说道：“恩人，他们三个人，不好对付，那个老刀交给我吧，他不会对我下重手的。”
柳古沐回过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别误会了，我是执行少爷的命令，而不是听从于你，你只需要保护那个女人就好，别说是这群宵小……”
他双手不止何时，多出一双短棍，通体漆黑。
“就算是白家的下一个继承人，也从未赢过我！”
“既然不肯打开大门，那么直接破坏就好了！”
破坏大门？虎子脑袋一懵，这至少需要八翼水平的圣力量啊！
面前这个青少年，能做到吗？
“我现在是执行少爷命令的状态，是不允许失败的，即使是用尽全力也可以的状态，”柳古沐直视着面前的三个人，冷冷说道：“也就是说，毁掉周围的一切也可以。”
“柳古云也好，柳古烈也好，一个个地都让少爷不快。”
“我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完成这项任务。”
柳古沐在喃喃自语的同时，全身覆盖一层冰蓝色的光芒，并且隐隐有碎片在闪光。
田老爷的茶烟怎么都嘬不出来，打开盖才发现里面的茶已经结成了冰。
直到此时，他才正视面前这个青年。
“天才和天才是不一样的。”
“知道吗？我在北域的称号有两个，”柳古沐的身上传来阵阵的寒光，几乎将地上的积水都冻结了。
这一刹那，刘词儿隐约听到了背后墙壁的崩坏声。
“一个是北域的太阳，而另一个则是……”
砰！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小词儿站立的位置，变成了柳古沐。
而小词儿，则是踢到了墙上，砸出一个大坑，鲜血从他所有孔洞澎涌而出，他则白眼上翻，口吐血沫，生死不明。
墙面的裂缝让墙头上的砖都开裂了。
仅仅是这一击，就差点让城墙崩坏！
柳古沐保持着正踢腿的姿势，双眼中闪烁着冰雪的寒光。
“武道的风暴！”
……
赵萍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
空气在扭曲，包括飘散朦胧的雾气，也再随着力量的方向挥洒。
柳涯心动都没有动，但衣服却片捋未湿。
那男子浑身湿透，却一直保持着微笑。
然而空中连续爆出的脆响，却在证明着战斗一直在进行。
“您居然在防御，看来您认同我了，不是吗？”
圣宝天微笑着，手持长伞，微微挪步，越靠越近。
而柳涯心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这两者并无关系。”
“这说明我破了天帝赐予柳家的加护，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圣宝天的样子看起来很自信：“我们圣宝，终于可以反抗你们了。”
“反抗，是吗？”柳涯心双眼微眯，露出一条缝，紧紧盯着圣宝天：“反抗柳家，反抗我？”
圣宝天越走越近，几乎已经和柳涯心不到四米。
赵萍还是无法看清他们出手的速度，只能看见雾雨的水粒在空中飘。
“不，您误会了。”
圣宝天越走越近，还剩不到两米：“是所有想要统治我们的人，包含柳家，但不限于柳家。”
赵萍看清楚了！
她仅剩的那一颗眼，用尽全力，甚至调动了部分圣宝的力量，才看到二人交手的片刻。
圣宝天周围不断生成细小的如同针头线脑的小金球，然后不停地冲向柳涯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长丝线。
柳涯心身子外面有一道屏障，挡住了大部分的金针，但还是有部分小针冲破屏障，他只能不断撑开圣力防御。
“原来你的办法就是数量吗？”柳涯心双手背负，显得很随意：“你的理解就是，只要数量够多，总有意外发生是吗？”
“太简陋了，”柳涯心冷笑着：“越狱多年，还是毫无长进，我高看你们了。”
“越精细的计划，就越容易被反制，而暴力破解，反而不会被反制。”
圣宝天和柳涯心相距不到一米，这么近的距离，金针的数量越来越多，漏过屏障的就越来越多！
柳涯心为什么还不退？赵萍心里知道他有办法，但就是制止不住自己为他担心。
“圣宝天，你辜负了你的名字。”
突然柳涯心出手了，极速攥住圣宝天的脖子，紧紧掐住。
“你的名字原本非常有意义，但却被你浪费了。”
圣宝天被掐住脖子，不仅不反抗，反而嘲笑道：“你这话也就哄哄那些刚刚诞生的圣宝。”
“我们出逃的十六件圣宝，我是属于下八件，就算是在下八件，我也是倒数的。”
“圣宝天，呵呵，这个名字有什么用！”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全身金光盛放，几乎成了一只大刺猬。
“你骗不了我，”柳涯心歪过头，冷静地说道：“当我知道你能力的时候，你就骗不了我了。”
“圣宝天，能力是谎言欺骗，代价是悲惨结局。”
看到圣宝天被卡住脖子后根本不挣扎，柳涯心便说道：“怎么？只是皮囊所以就不怕毁坏吗？”
黑焰刹那间升起，燃烧圣宝天的躯壳。
然而圣宝天还是不挣扎，只是看着柳涯心，不停冷笑。
“原来如此，身体本身就是谎言吗？”柳涯心将其往路边一甩，冷冷道：“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你们是有进步的。”
“这是你们和金家共同谋划的计策，为的就是探求我的缺点，我要说的是，金家或许成功了，但你们失败了。”
柳涯心一脚踩在它头上，踩得它头颅陷入墙中：“只要我还是柳家主族，你们就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这不是会存在意外的东西，懂了么，这是世界的规则。”
“神，是不会有意外的。”
然而还不等柳涯心话说完，它整个躯壳都被烧成了飞灰。
战斗无疑是胜利了，但柳涯心却高兴不起来。
金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缺点是火药，前路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
“好小子，果然是个好苗子。”
田老爷翻着身子，用手中短棍击开柳古沐的短棍后，嘴里不停赞叹。
他们二人居然都是用短棍，但柳古沐是双手持双棍，田老爷却是单手持，另一只手一直拿着烟茶壶。
“你姓田，又使得一手短棍，”柳古沐表情严肃，但神情复杂：“莫不是之前在北域‘持着一杆盘龙杖，敢打万般不平事’的田金龙？”
“我都忘了那个名字了。”田老爷吐出一口雾气，谁能想到如此佝偻的身子，刚才居然灵活的上下翻飞，敢踩在柳古沐的短棍上施招？
“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柳古沐这句话是真心的，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田金龙打抱不平的事，也为其失踪而遗憾。
他之所以会选择短棍作防身武器，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田金龙的事迹。
然而田老爷看着柳古沐，却一副奇怪模样：“你是北域人吧，怎么不明白呢？”
“这天国和反天城啊，都是一般黑，反天城小王八多，我还能混下去，天国早就是死水一片了。”
“我这种小家族的，注定是昙花一现，”田老爷此刻不仅没有伤心，反而一副随意的样子。
毕竟几百年了，再难的事也会看开。
“所以啊，你要是小家族的人，我也劝你早点离开天国，天国上下，流通不了了。”
猛吸一口，白雾如炊烟一般在田老爷的头顶上升腾，他说：“人总要对自己好点嘛。”
柳古沐有些落寞，展示出自己的双棍：“这是您当年的东西，我……我真没想到……”
“从你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还行你小子，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强。”
田老爷将短棍收进腰间，笑道：“小子，来继续打，我还真想知道我来这儿之后，是强了还是弱了！”
柳古沐双眼一凛，双手愈发握紧：“好，前辈，你的选择无法更改，但我绝不会跟你一样的！”
绝不能因为田金龙把短棍收进腰里而放松警惕，这是所有与田金龙为敌者的共识。
田式横杀，就是从腰间发出的招式，这招几乎就是田金龙攻击招数的上限。
嗖！在一声短而尖的笛声中，田老爷出手了！
没人注意到他这个老烟鬼是怎么迈步到柳古沐身前的。
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甩出那一棍之后，柳古沐整个人宛如枪管中喷出的火药一般飞出。
砰！他就像之前的小词儿一般，砸在墙上，砸出密密麻麻、令人胆寒的裂缝。
轰隆一声，墙塌陷了，柳古沐顿时被埋在废墟里。
田老爷的实力，至少在七翼以上！
然而柳古沐面前从废墟上站起来后，田老爷却轻轻抽了口烟。
“你怎么出城了？那就不归我管了，刀老弟，走了，下班了。”
说完，田老爷将棍一扔，便甩袖离去，只有烟味还在空中飘散。
虎子咽口唾沫，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柳古沐黑着脸，捂住胸口，手一摆，便带着几人从砸塌的墙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