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霞还处在干弟弟变亲弟弟的惊喜中，廖南弦满心满眼都是终于能相认的姐姐，两人压根没听清程有贵说了什么。
除了程小寒，没人反应过来。
“爹爹为什么反对我留在京城？”
她听得真切，爹爹说得是你，不是你们。
她似乎猜到什么，但还需要印证。
“我，总之不能，这地方，不安全。”意识到自己莽撞说错了话，程有贵干咳一声，在他眼里程小寒还是个孩子，不需要那么多解释。
父母之命，说什么都是什么。
再说，他也是真心为她好，希望她平安快乐。
若不是为了程小寒，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敢回临北，不敢回河西村。
“不安全？”程小寒淡笑：“天子脚下，全天南朝可再找不出比这还安全的地方。”
“你这孩子……”程有贵自认嘴笨，有些话不能说，更不知道该如何说。
面对程小寒，下意识就想用在军营里那套，可是对着如此可爱的幺女，又不忍心。
而程小寒似乎也不怕他，她又不是他的兵，难不成顶嘴还会被打板子不成？
程有贵刚开口，就被她打断：“给我个正当理由，足够让我离开的理由，别想着搪塞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她梗着脖子，倔强又骄傲。
一时间，叫程有贵看出了神：到底不是寻常孩子，直接听出其中有内情。
良久，程有贵没说话。
而一旁姐姐好弟弟亲的两人也回过神来，尤其是柳明霞，听见刚回家的男人，到家就要赶幺女走，满眼不解。
柳明霞：“孩儿她爹。”
廖南弦：“要不我先回前院，你们有话先商量着？”
廖南弦入朝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他一走，程有贵的神情便松动几分，再开口，是慈爱又唏嘘的语气：“是啊，我的小寒已经十三岁，一眨眼，已经从奶娃娃长成豆蔻年华的少女。”
程有贵离家时，她尚在襁褓。
对他来说，还真是一眨眼，孩子就大了。
“也罢，”程有贵一跺脚，扭头示意柳明霞先出去：“孩儿她娘，我有话跟小寒说……”
“不，不敢啊！”
柳明霞心脏突突跳，他从程有贵的眼神中猜到他要说什么。
这怎么敢，这可是分分钟闹不好要掉脑袋的事，更何况，她心疼了十几年，拉扯大的孩子，可不能一转眼就生分啦。
柳明霞想阻止，但程有贵主意已定。
而且，程小寒脸色淡定，一副了然模样，更让程有贵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没准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更有甚者，这么多年她已经猜出什么，只等着求证。
“不碍事的，明霞，孩子大了，有些事，她该知道，更有权利知道，至于知道之后，她还要不要冒险留在京城，一切由她决定。”
程有贵说得温柔，手劲却出奇的大，几下哄着柳明霞就把她推出去。
门一关，老父亲这边还没准备好怎么说，只听身后程小寒淡淡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的亲生父母就在京城，对吧？”
是问句，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程有贵关门的手一抖，旋即回头：“你怎么知道？”
他看看程小寒，再看看门外的方向，猜测是否柳明霞曾说漏嘴。
不等他想明白，只听见一声低笑。
程小寒笑得狡黠：“本不知道的，可爹爹现在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我。”
“你，在诈我！”
程有贵的愠怒一闪而过，他怎么舍得真的对幺女发火。
这孩子，真是……拿她没办法。
“行吧，还想知道什么，你问吧。”叱咤风云二十年的大将军，结果被自家幺女一句话拿捏住，发火也不敢，只能破罐破摔。
程小寒看着一屁股认命似的坐在太师椅上的爹爹，努力憋笑。
完了，她觉得他爹更像一只憨直的大边牧了。
虽然谁都没明说，但她已经猜到，爹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贵大将军。
程小寒暗自叹息：我也是曾远远看过一眼天贵大将军背影的人，这以后可叫我怎么把威风凛凛的将军和傻狗爹联系到一起呢？
默默吐槽，也认命似的坐下，将这许多年心底的疑惑，一股脑倒出……
半个时辰后。
柳明霞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就差冲进去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原本以为会看见苦大仇深两张脸的柳明霞，只看见勾肩搭背的父女笑呵呵地从屋里出来。
“天贵，你，你跟幺女说了？”
不等程有贵回话，程小寒先笑嘻嘻地点头：“说了，其实关于我的身世，也实在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是啊，孩子聪明，哪里是不说，就一点猜不到的呢！”程有贵爱怜地摸摸幺女的头。
他说的惊心动魄，小心翼翼，可程小寒却全程没有表现出很惊讶或很难接受的表情，他就懂了，这孩子，早对自己的身世起了疑心。
‘也对，我这样的糙汉，哪里能生出这么好看又机灵的姑娘。’程有贵如是想。
柳明霞不知道父女俩具体说了什么，只觉得心疼。
不忍心多问，上前一把抱住程有贵怀里的程小寒：
“乖，不论是去是留，你都是娘亲最爱的孩子，你要是说喜欢京城，娘亲拼死也陪着你，你要是走，娘亲和你一起。”
程小寒当然是喜欢京城的，谁不喜欢繁华热闹。
这里商机多多，没准是她躺平的好地方。
程小寒回抱娘亲，看向爹爹，眼中流露出犹豫，可刚才爹爹说得那些担忧，不无道理，所以是去是留呢？
“爹爹，娘亲，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你们放心，女儿不会让你们为难，更不会让全家身处险境的。”
爹娘以自己的意愿为第一，她也得给爹娘一颗定心丸。
一家三口仿佛做梦，没想到有一天能这样相拥在一起，久久舍不得分开。
程小寒像个夹心饼干似的被夹在当中，久了有些呼吸不畅，努力找空隙，歪头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不想，目光所及，瞟见不远处连廊上正看向自己的大礼包。
它柔亮的毛被风吹起，莫名有种遗世而独立的美感，程小寒突然很想问问大礼包的意见。
这小家伙，自从到了京城后，总是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礼包才是那个最了解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