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说！”
刚刚面对程小寒还软了语气的程有贵，对上廖南弦，陡然换了态度。
透着随时准备干仗的苗头。
程小寒终于知道二哥身上那股劲随谁，爹爹啊，淡定，冲动是魔鬼。
“程有贵，南弦不是你的部下，不是你带的兵，他也是堂堂朝臣，你说话客气点。”
柳明霞站出来一副还没消气的模样，瞪了一眼自己男人，几步挪过去，挡在廖南弦前面。
三个人排队似的站姿，一个护着一个。
程有贵头大，尤其是想了多年的媳妇，在自己面前还护着别的狗男人，程有贵不爽。
一回家，就非常不爽！
他多年戍边，对朝堂这一套本就不屑，此时见媳妇护着廖南弦，眼睛瞪得要出血。
可听见廖南弦也是朝中大臣，想到此，又不能直接上手打人。
不屑，不等于不守规矩。
他虽是武将，却也在朝中，若打了三品大臣，上头责问下来，麻烦。
“哼！”
鼻腔冷冷喷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双手抱臂，生气中……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看得程小寒差点笑喷。
她竟然会觉得自己爹爹好可爱，抱臂生气的样子，莫名像一只又憨又莽的大狗狗是怎么回事？
“二哥，你确实是咱爹亲生的。”她站在最后头，轻声嘀咕。
再抬眼，正见廖南弦越过娘亲，站出去。
先是对着程有贵作揖行礼，而后，语不惊人死不休。
“姐夫想必是误会了，我不是野男人，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程小寒：“噗……舅舅！”
“我是明霞姐的亲弟弟，如假包换。”掷地有声地说完，廖南弦眼神坚定看向柳明霞。
程小寒的惊呼梗在喉中，换作震惊地挑眉看他。
屋内几人皆是如此，瞬间为这一句定住。
“明霞姐，你左膝盖上是不是有个杯口大的疤，是曾经摔伤，伤及骨头留下的吧？”
程有贵一根筋似的要炸：“他怎么知道？你还看过她的腿！”
女人的膝盖可是隐秘部位。
眼看爹爹要冲上来，程小寒立刻给娘亲使眼色，柳明霞及时制止：“程有贵，边儿去。”
程有贵冲出去的双脚堪堪刹住。
柳明霞一把抓住廖南弦：“你怎么知道？我何时……”
“姐姐，我没看过你的腿，我是先认出了你，才问的，不过你现在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是对的……其实，就算不问，我也知道，我没认错。”
柳明霞被廖南弦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但有一句她听懂了，他喊自己姐姐。
不是明霞姐，是姐姐，这不同，尤其廖南弦望向她的眼神，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殷切眼神，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间才会有的激动和克制。
“你是……我……”柳明霞清楚，她是走丢的孩子，原本也不姓柳。
若不是当年被拐后，又被一户姓柳的人家收留，她也许早死了，又或者真的会被卖进窑子，一生凄惨，也许……
她的目光不经意看向程有贵，若不是被收留，她也不会遇见程有贵，更不会嫁给他。
当年，正因为程家老太爷帮柳家爹爹治病，她才为报恩，在兄弟二人中选了程有贵。
柳明霞的脑子乱极了，一幕幕走马灯似的许久不再想起的过往从她脑中划过，可对于八岁前的记忆却一片模糊。
她曾在被拐途中生过一场大病，从那过后丢了许多儿时的记忆，就算有些还记得，也不连贯，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
尤其现在，一旦努力去想，她就头疼，很疼。
“姐姐，别想了，我知道你曾生过病，忘了也好。”
廖南弦心疼地扶住她，早些年，在村里认出柳明霞时，他就把能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明霞！”程有贵上前，一把推开廖南弦，拍了拍被别人牵过的袖子，搂住柳明霞。
他力气大，只感觉自己随手一拂，廖南弦却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但廖南弦没恼，满眼只有姐姐：“姐姐不记得，我却一直记得，我将你的画像一直带着，纵然和家人分离，流落四处，也不曾丢。”
廖南弦说着，想起父母，红了眼眶，声音也难掩哽咽：“姐姐没长变，第一眼在河西村见你时，我就觉得面善，似曾相识的熟悉。”
“幸好，姐姐就算忘了我，忘了爹娘，身上总还留着印记。”
柳明霞就着程有贵俯身，隔着裙摆按上膝盖，抬头眼中一片氤氲：“幼年时，家附近是否有一条瀑布或是深潭？”
她片段似的记忆告诉她这些。
廖南弦立刻点头：“是瀑布，每年丰水期水量很大，冬季又会结冰，那时，每到丰水期，爹娘都不让我们靠近，说危险。”
“是啊！”柳明霞仿佛眼花，面前闪过一个画面，她想起了一点点。
“爹娘呢？”她问，透着小心翼翼：“我是被拐走的，我知道，可你怎么也……”
“我，”廖南弦沉默地低头，想了许久，才决定实话实说。
他不想骗她。
“姐姐被拐走后，爹娘为了找你，散尽家财，后来听说你被带往西北方向，便领着我一路追来，结果半路上遇到流寇，那时西北战事连天，本就局势不稳，他们也……”
之后的话，不必再说，柳明霞听得懂。
“竟是因为我，让你也成了孤儿。”柳明霞忍不住瘪嘴，哭包属性再次爆发。
不过这次，身边有宽厚的肩膀，她是倚着程有贵哭的。
纵然伤心，却也慰藉。
程有贵再莽，这回也懂了，看向廖南弦的眼神透出几分善意。
这小子，没骗人，八成真是媳妇的亲弟弟。
“姐姐别哭，”廖南弦上前来，先看了眼程有贵的脸色，才覆上手：“我就是怕你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才一直犹豫没说。”
“我不想让姐姐难过，生死有命，若爹娘知道我早找到你，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柳明霞哭够了，嗔怨似的瞟一眼廖南弦：“你该早说的。”
早说一日，我便早一日有血亲。
“当初在临北便要说的，结果遇上城破，再后来便又胆怯了，因为觉得生死无常，不想让姐姐担心，这回你们来京，我才打算说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
廖南弦解释着，又瞥了眼程有贵。
提到来京，程有贵浑身一抖，似想起重要的事。
是啊，他这次出现，正是为了此事。
一直吃瓜的程小寒感觉被按住，紧接着听见一道很有压迫性的声音：“你不能留在京城，必须速速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