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的夜，程小寒失眠了。
子时，一直注意着周围动静的她，看见李二丫敢摸黑去了后院。
程小寒看了眼身边呼呼大睡的二哥，悄悄起身跟上。
等她在乌漆嘛黑的后院找到李二丫的时候，她正在哭。
李二丫连哭都是无声的。
如果不是程小寒强行掰过她的头，只看她平静的肩头甚至不会想到她偷跑出来只为哭。
如果是程小寒，深夜偷跑出来，估计只会做一件事：吃吃喝喝。
这么一比，我还真是心大，程小寒想。
见李二丫看见自己，朦胧的泪眼陡然变得惊慌，程小寒赶紧示意她。
“二丫姐，别怕，只有我，没有你家里人跟过来。”
说完，她看见李二丫那双水汪汪的清澈眼睛里，透出的恐惧真的减少了几分。
她是真的害怕她家人啊！
程小寒憋不住，也只当自己童言无忌，软乎乎的去拉李二丫的手：“二丫姐，你能说话吗？”
李二丫没反应。
“我的意思是你会说话吗？嗓子，能发声吗？”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总觉得直接问你是不是哑巴不太礼貌。
李二丫仍旧没反应。
程小寒拿不准她是不想回答，还是没听懂，便猜测着问：“你是从小就不会说话吗？你家里人有带你去看过大夫吗？”
程小寒忽然想替她把把脉，毕竟原主的脑子里有不少书本上的中医常识。
却不想一提到家人二字，刚刚平静下来的李二丫，眼睛里又露出类似受惊小鹿的神色。
程小寒的手还没搭上她的脉，就被一把甩开。
“二丫姐！”程小寒追着喊她，李二丫却仿佛受了刺激，忙不迭跑开。
“看来她不愿提起家人，”程小寒没追上，立在破庙后院，手托腮思量起来：“为什么呢？”
程小寒总觉得这家人都很奇怪。
且不说李二丫是不是哑巴，单她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偷哭，提起家里人吓得失了魂似的，就让人怀疑。
“李家重男轻女？”
“可他们明明对小女儿很好，就连李大强那个大老粗对着李小丫也是轻声细语。”
“是嫌弃她哑巴？”
“可哑巴不耽误干活，在农家人眼里，不会说话的女儿顶多彩礼钱少赚点，只要手脚健全，不算赔钱货。”
“难道……”程小寒没敢嘀咕出声。
她想说李二丫可能不是李家人，而是被拐卖的。
但李家这种平民家，拐卖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儿又能干嘛？
只为了拿她当佣人，好像没这个必要，童养媳又不像，程小寒想不通，直到娘亲来找她时，还没想通。
“小寒，大半夜的你在后院做什么？”
柳明霞虽然在守夜，也时刻在关注孩子，见她睡一半不见人影，立刻找过来。
“我，我刚刚是跟着李二丫出来的，我看见她在哭。”
“二丫？”柳明霞想了想：“她已经回去了。”
“走吧，跟娘回庙里，后院不安全。”
柳明霞走过去搂女儿，叹了口气：“李家那个丫头也是个可怜人，不知道为什么，李家长辈们只对她不好，连她妹妹都欺负她。”
看来，不只程小寒，柳明霞也看出来。
“二丫姐又勤快又乖，娘亲，你说她家人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柳明霞摇头，抬眼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圆月：“李家人真不知足，这么好的女儿在身边不好好对待，若走散了，看他们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孩子。”
程小寒偏头看见柳明霞的眼眶又红了。
她知道，柳明霞看似在说李二丫，实在是想程惊蛰了。
故土被占，流离失所，一日没见到家人，都会担心。
柳明霞只是不说，不代表她没有天天担忧。
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孩子的，那是她十月怀胎第一次做母亲生下的长子。
是第一次离开家，去学堂住，都会叫她失眠的孩子。
是听说他要跟着先生去临县几日，都会说出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的孩子。
程小寒顺着娘亲的目光望向月亮。
多希望，下个月圆之夜，自己家也能人月两团圆。
“娘亲，大哥和廖先生会平安的，等咱们到了定州府安定下来，就托人发告示去寻大哥和廖先生的消息。”
柳明霞忍着眼泪，粲然一笑：“还是幺女懂娘的心，娘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照这个脚程，这么多天才走了不到一半，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定州府。”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前路未知，娘是怕等咱们到了，安顿好，时过境迁，就算有消息，也很难打听到了……”
程小寒听柳明霞这样说，握紧了小拳头。
她怎么忘了，寻人，问事，最讲究时效性。
就像孩子丢了，24小时内是寻回的最佳时间，再往后拖，能找到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程小寒也开始心急。
是得赶紧想办法加快脚程，不能再随大部队慢悠悠地走……
程小寒默默垂眸，心中计较起来。
跟着娘亲回到庙里的大殿，瞥了眼睡着却还羽睫微动的李二丫，程小寒没多停留。
他们现在自身难保，还没有余力帮她。
程小寒睡不着，便缠着娘亲一起去前院。
“瑜姐姐不舒服吗？”刚走过去，目光一扫便看见甄若瑜正坐的缩成一团，双手捂在肚子上揉着。
她下意识地想，甄若瑜是不是来葵水了？
甄若瑜的确不舒服，都没听见靠近的脚步声。
抬头的瞬间收起手，勉强挤出个微笑：“没，没不舒服，小寒怎么没睡？”
柳明霞爱惜地摸摸幺女的小脸：“她失眠。”
说完转头又对程小寒道：“你也看出来你瑜姐姐不舒服吧，我刚才问她，她还否认。”
“瑜姐姐，你身子本就弱，这些天马不停蹄地赶路，原本刚养好点的底子又亏空了，你先把这个吃了吧。”
程小寒看见瑜姐姐脸色发白，像在强忍，更确定自己的判断，伸进袖笼，从空间里取出灵泉水和十几颗逍遥丸。
甄若瑜接过药，没像以往那样赶紧吞下，而是犹豫着收了起来。
“怎么不吃？”程小寒好奇地问。
“不是很难受，先留着。”甄若瑜说着双眼闪烁，似有心事，又似有难言之隐。
程小寒见她搪塞自己，又举止反常，难免心生疑窦。
瑜姐姐有事瞒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