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南弦舅舅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娘提亲。”
“丫头，你这不是胡闹嘛！”
廖南弦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扶上学堂后门的手一抖，脚步微滞，面露惊骇。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把拉开门，提起程小寒快步出去。
程小寒被他像小鸡子似的提溜出去，双脚刚沾地还没站稳，耳边又传来廖南弦的沉声，不似往日那般温言细语：
“我和你娘不像村里人嚼舌根说的那般，我不会娶妻，以后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你娘不容易，别叫她陷入是非中，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程小寒看着廖南弦阴郁的脸色，被吓到，同时也懵了。
廖南弦绝不是不好意思承认的表情，他是真的生气。
面对廖南弦的反应，程小寒感觉自己好似嗑cp正起劲的追星女孩，突然发现自己嗑错了cp，咔的一声，心碎一地。
难道这些年的照顾，送书，送瓜，请自己嫂嫂多帮衬她家，想办法让程惊蛰入学，安排他住自己的房间，这一切都只是在可怜他们孤儿寡母？
那也未免管的太宽。
回村的路上，程小寒一直在思考这其中的原由，可惜，挠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她的郁闷没持续太久，一到家就冲散了。
二哥已经睡下，但娘亲还在等她，柳明霞站在院门外，着急的张望，她不回家，柳明霞睡不着。
得知她去了学堂，还拿到大哥亲手写的信，柳明霞又惊又喜。
“小寒是如何进去的，学堂不是不让外人进入吗？”
程小寒抿嘴，她不能说自己是翻墙进去的，还被抓了，只能转移话题。
扬起小脸，将信递出去：“娘亲，快看看大哥都写了什么吧，我也不知道呢。”
“好嘞。”见到信，柳明霞喜笑颜开，便忘了再追问。
柳明霞识字有限，进了屋，点起烛火，信又交到程小寒手中。
“你大哥都写了什么？”盈盈烛光下，柳明霞趴在桌上，眸子亮晶晶地泛出神采，她是真的开心。
程小寒不由忍笑：大哥才一天没在家住，能想成这样，夸张了啊。
心里虽这么想，但手上展信的动作却不自觉加快。
迎着烛光，念出信里的内容。
程惊蛰啰里啰嗦地介绍了学堂的情况，其中重点提到廖南弦在学堂给自己安排的职责和今后的计划。
不出所料，当助教只是缓兵之计。
等过些日子堂长回来，廖南弦会趁秋招开学前请示堂长，争取将程惊蛰的助教身份转为学生，这样便不会耽误大哥日后参加乡试。
除此之外，信的末尾，大哥还提了个小要求。
休沐那日，想快点见到娘亲和弟弟妹妹，想让家人去城里接他。
“想来哥哥也是很想您的。”
“不仅想我，你大哥也想你和小满。”
娘俩抱在一起，笑着道。
这一晚，柳明霞的枕头下压着信，睡得格外香甜，此后一连好几日，心里有了盼头，心情也愈发好。
直到程惊蛰学堂休沐的那日，才过午时，柳明霞便着急收了肠粉摊，一手牵儿子，一手牵女儿，坐着李婶家的驴车，回家炖肉。
申时，炖好了肉，又风风火火往城里赶，不到酉时就到了学堂门前。
一路上，连李婶都说，今日大妹子的话好像特别多，心情特别好。
酉时三刻，学堂门开，陆续走出些学生，柳明霞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
“惊蛰，娘在这里！”
“大哥！”
“哥哥！”
“惊蛰，快来。”
一家三口连着李婶见到程惊蛰的瞬间，一个劲朝他挥手。
程惊蛰听见声音，急忙跑过去扑向柳明霞的怀抱：“娘亲，小满，小寒，李婶好。”
十日没见，柳明霞的眼圈又红了，程惊蛰才不似往日那样少年老成似的总端着，一个劲地撒娇，显出他小孩子的一面。
一家人亲热够了，才注意到，不远处还站着个人。
李婶连忙迎上去，廖南弦恭敬地问好，叔嫂聊了一会，才走过来。
“廖先生，惊蛰在学堂麻烦你了。”这一回，柳明霞先作揖开口，不似往日的拘谨。
廖南弦礼貌回礼，便说了些程惊蛰在学堂的表现，以及他很看好他，觉得他以后一定能有一番作为。
柳明霞了解廖南弦不是打妄语的人，又听他夸奖自己儿子，扬起的脸上满是骄傲。
一旁的程小寒见到廖南弦和自己娘亲原来真的能如此坦然地聊天，想给自己找个小爸的心，不免收了收。
闲谈一阵，廖南弦似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明霞姐，过几日临县有个同窗会的邀请，我想带惊蛰一起去赴约，让他见见世面，也可以请教前辈增长学识，你看可以吗？”
“是你那些同样中过举人的同窗？”李婶抢着问，廖南弦点点头。
“这是好机会啊，妹子，让惊蛰一起去吧。”李婶拉住柳明霞的手，说着看了眼小叔子，可惜起来。
“我这弟弟的同窗有好些都在朝为官，南弦若不是顾及我一个人生活，怕我需要依靠的时候家里没个人，也不会留在咱们这地方，甘心当个教书先生，早天高任鸟飞。”
李婶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廖南弦是因为才无法施展抱负，是自己拖累了他。
“嫂嫂快别这样说。”廖南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柳明霞和几个孩子，最后，目光又落到李婶身上。
“人各有志，一家人能在一起，时常见面，对南弦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的恳切，也让李婶的愧疚减轻几分。
柳明霞听李婶这样说，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她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一个还不算正式入学的新生，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和过人之处的普通孩子，按说是没有资格去这种场合的。
柳明霞原本想拒绝，一方面怕儿子去了不适应，一方面也有底层人的自卑心作祟。
但拗不过廖南弦和李婶的极力劝说，和幺女的鼓励，还是松了口，答应回去考虑一下。
天色不早，别过廖南弦，两大三小驾着车往家赶。
坐在驴车上行过街道，托腮正欣赏晚霞的程小寒拿肩头撞了撞柳明霞。
“娘亲，您有没有发现城中多了好些生面孔。”
“是啊。”
程小寒随口问，柳明霞随口答。
起初，无人在意。
程小寒也全然没意识到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事关生死地巨大危险即将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