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纪庭深看着他。
“什么之后？”秦原野反问。
“你能保证你能心平气和的将他送进监狱吗？”纪庭深问，“还是也会像今天这样跑过去给他一拳或者是一刀？”
秦原野没有说话，一双眸子继续沉沉地看着他。
“看吧，”纪庭深笑了一下，“你不能保证。”
“他该死。”
秦原野嗓音低低的，带着些狠戾，脸上的表情却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情绪。
看着他这个样子，纪庭深突然觉得餐厅的空调有一瞬间的失灵，浑身冷冰冰的。
他冷不丁就想起来很小的时候，被戚晴捆住手脚扔到玫瑰花丛里的那种感觉，满鼻子都是花香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浓烈的让人喘不上气来。
纪怀泽该死吗？
确实该死。
在他心里就算是反反复复死一百次都不够。
但……
再怎么样他都不会以身试法，也不会容许身边的人因为这么个人渣，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直到餐厅服务员将餐食端进来，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交流。
秦原野说要请吃饭原本就是个幌子，所以也没吃几口就停下来看着纪庭深。
纪庭深的胃口倒是还不错，将面前精致可口的食物全部吃完，才动作优雅的放下刀叉。
“你居然全吃完了，”秦原野说。
“不正常么，”纪庭深听到他的这句话，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半晌又说，“毕竟我一个没吃早餐的年轻人。”
“我的意思是，”秦原野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边，“你刚才吐了那么多血。”
“嗯？”纪庭深盯着水杯，“老毛病而已，影响不到我吃饭。”
“哦，”秦原野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你后面的打算是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后，秦原野问。
“还没想好，”纪庭深随意回了一句。
秦原野皱了皱眉，“不想告诉我？”
“没有，”纪庭深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是真的没有想好，我也说了，之前没打算让他这么早进去。”
秦原野不知道信没信。
“原本有十八种‘酷刑’等着他呢，”纪庭深继续说，“但昨天早上我又突然改了个主意，或许……在里面的日子会比在外面难熬数百倍。”
他后面的半句话说的很慢，漆黑的眸子里藏着古怪的笑意，看着别扭极了。
就像潮湿阴冷的地带冒出来的毒蛇。
露着尖尖的毒牙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又像是神秘传说之中只有靠着尸骨才能成活的花。
外表艳红奢靡漂亮又招眼，殊不知内里全是可以瞬间致人死亡的剧毒汁液，只要沾染一点就能命丧黄泉。
秦原野看着和戚晴很像的这张脸，还有不该属于这张脸上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有点荒唐。
纪庭深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长得比其他孩子要好看很多。
也不怕生。
不管是谁抱着逗一逗都会咧着嘴笑半天。
他那时候虽然很看不上纪怀泽的为人，但因为戚晴的关系，还有公司的种种事宜，偶尔还是会见到纪庭深。
小粉团子一个。
挥舞着小手让他抱的时候，他的那种妒忌情绪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只想捏捏他，哄着他笑。
那时候戚晴总说看到他就能看到幸福。
也说不希望他有多么惊人的成就，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她还说以后他要是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她也就老了。
多年前的场景还宛如发生在昨日，一转眼的时间，当初爱笑的小团子竟然没有一点儿像他妈妈当初希望的样子。
纪怀泽毁了她。
她毁了纪庭深。
不知道现在长眠地下的她，看到长大成人后的儿子会是什么心情。
秦原野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个人在餐厅也没待多长时间，他们两个人实在都不是多么温情的人。
纪庭深不需要秦原野老父亲般的关怀。
秦原野也不需要纪庭深故作尊敬的陪着他瞎客套。
车往公司开的时候，秦原野才偏头看了纪庭深一眼，“你，也别做的太过分了。”
“什么过分，”纪庭深看着窗外的已经落下来的雨，听到他说话也没有把头转过来。
“在监狱动手脚，”秦原野见他故意装傻，直接点明。
“还没关进去呢，”纪庭深抬手在车窗玻璃上划了一下，冷冰冰的触感立即将他指尖的温度吸走，“你连这点法律都不懂么，在看守所呢。”
“我是这个意思吗？”
秦原野瞪着他，音量大了一点，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说，但又被他这副拒不配合的样子挑的火大。
“以后，早晚不都得关进去吗！”
“哎，秦总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纪庭深转回头。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心情其实不怎么样。
沉不住气的秦总继续瞪着他没说话。
“看路，”纪庭深啧了一声，接着，在秦原野下一句话出口之前又点点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违法乱纪的。”
绝对？
秦原野在心里表示这就是一句屁话。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纪氏集团的地下车库，纪庭深刚打算下车，就见车后面突然扑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谁？”秦原野吓了一跳。
“不知道，”纪庭深看着外面不断拍打车门的女人，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助理在接到电话之后，又跑去和赵天一说了一声。
所以等保安过来之后，赵天一也来了。
并且还走在众保安前面，那架势，再戴副墨镜，就能直接去外面收保护费了。
纪庭深看了他几秒，有些一言难尽的抽了抽嘴角。
“这小子不是有女朋友了么，为什么对你还这么上心？”秦原野也对赵天一这个走路的姿势有点没眼看，收回目光看着纪庭深。
纪庭深也收回视线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我说你这保安队长是怎么当的，”赵天一边走边冲旁边的一个高瘦的男人说，“这么大个人混进来你们没看到。”
“是我们的错，”男人认错态度相当好，“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向赵总您保证。”
他的话说完，就率先朝着披头散发的女人冲过去。
“没事吧？”赵天一敲了敲车窗玻璃。
“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纪庭深下车，见那些人将女人制服，又转头看着赵天一，“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文件都处理完了？”
刚想说“我挺担心你”的赵天一，话顿在嘴边。
“哎，去哪儿？”
见纪庭深就要往那个女人身边走，赵天一又拉了他一把。
纪庭深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转身将头探在半开的车窗边，“赵天一暗恋我。”
秦原野原本也想下车，因为纪庭深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手里的安全带突然一松，铁插片“啪”一下在他脸上擦了过去，留下一道红痕。
赵天一也被这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脑子里的话想都没想就直接骂了出来，“我去你大爷的。”
骂完半天，才想起来去看车里的人是谁。
他记得上次在纪庭深家里，他就威胁他说要给他父母还有程琳打电话，这次不会是……
结果就对上秦原野有些阴沉的脸。
“不，不是，我真的比钢筋还直，”赵天一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秦原野的脸，下意识就开始解释。
“我还有个女朋友，我们关系稳定，马上就要结婚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深最近在网恋。”
他的语速很快，也没管秦原野听没听清楚，就迅速从车边退开，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电梯走了过去。
纪庭深没理会后面的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也没理会已经上了电梯的赵天一。
他走到女人跟前，才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他名义是上的继母——李柔。
“纪庭深，你不得好死！”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非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你和你那个疯子妈一样，都是害人精，都该早早死了！”
“纪航还那么小，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兄弟啊！你怎么能够！你怎么能！”
李柔喊的声嘶力竭，后面的几句话因为破音听不太清楚。
纪庭深脸上还是熟悉的笑，一派尔雅，斯文矜贵，他有些茫然的开口，“我害你家破人亡？我怎么记得我妈妈就生了我一个，又哪儿来的亲兄弟？”
林柔的哭声猛地止住了。
她满是怨恨的盯着纪庭深。
“我是不是该早早死更不是你说了就算的，”纪庭深还是笑着，“当年没毒死我是不是还挺遗憾的？”
林柔眼中的恨意中多了几分惊愕。
“以为我不知道啊？”看着她的表情，纪庭深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别担心，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这句话说完，林柔又开始挣扎起来。
周围保安也知道昨天纪怀泽被抓的事情，现在又听到这些豪门秘密，一个个都在尽量让自己变成背景板，就怕一个不注意就因为知道的太多丢了饭碗。
毕竟在纪氏集团当保安的薪水还是挺高的。
“带走，”纪庭深挥了挥手。
停车场又重新安静下来，等他往电梯边走被人拦了一下，纪庭深才发现秦原野居然还在。
“还没走？”
“刚才赵天一说，你网恋？”
“没有。”
纪庭深颇有些“他怎么又造我谣”的无奈，完全忘了是他先造赵天一谣的。
秦原野点了点头。
最后大概率也是没有相信，因为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给纪庭深转了一堆公众号上有关网恋的文章。
标题取得比他之前给桑诺读的还夸张。
《震惊！年轻女孩网恋后三次流产背后的原因竟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网恋五年，他为了女朋友多次卖血筹钱没想到女友竟有两段婚姻七个孩子……》
《坐火车奔现，不料邻座邋遢大叔竟是他相恋多年的网络女友！》
《隔壁隐形富豪张三网恋半年，四轮换两轮……》
《五十八岁已经是八个孩子奶奶的张翠花酒后失言，多年养孩子的钱竟然是这么来的！》
《……》
纪庭深看了几眼，面无表情的拉黑了秦原野的号。
游戏里。
桑诺他们站在天台，看着下面站得密密麻麻的丧尸，集体拧着眉。
“操，这些丧尸全他妈是雨水变得吗？怎么这么多？”
大壮觉得盯着下面看久了腿有点发软。
“又有一个爬到二楼去了，”林煜声音有点颤，被冷风一吹直接吹散了，听不太真切。
“什么？”
桑诺正来回找能够逃生的方法，听到他这句话又问了一遍。
“我说，那些丧尸爬到之前咱们待过的健身房里面了，”林煜又说了一遍，随着他的话音结束，桑诺朝下扫了一眼，就见一个女人直接从破碎的窗户摔了出去。
站在下面还没有爬上去的丧尸顿时响亮的嚎叫了几声。
像是在庆祝。
接着那个女人就湮灭于那一双双残缺不全的脏污之中。
“……操！”
大壮觉得自己腿更软了。
“还好咱们提前逃出来了，”袁渊说。
说完，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天台上那扇半开的门。
桑诺明显也想到了，她快速走到门边，捡起一旁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锁往地上敲了敲，接着将门关上，将锁一锁。
“干什么？”大壮赶紧问。
“一定有人也想到跑到天台上来，”桑诺的脸色很严肃，她将门锁好之后，就快步又走到天台的边缘，“咱们得想办法离开了。”
“离开？”林煜不用看都知道至少方圆十米之内都是丧尸。
哪能那么简单的离开？
“现在不走等会儿估计就没有机会了，”桑诺将整个天台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最后指着右手边的一栋橘红的外漆的楼，“就那个。”
剩下的三个人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什么也没看到。
确切的说，是没看到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那栋楼比这栋楼矮至少四米，间隔也可以，”桑诺说。
“什么意思？”大壮有点迷茫，“可以什么？”
桑诺没说话，直接将背上的包拿下来，从里面摸出扳手别在后腰，又将一捆绳子掏出来扔到地上。
“你打算干什么？”林煜往她这边走了一步。
“跳过去，”桑诺语气淡淡的说。
她脸上还是之前严肃的表情，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感觉是在开玩笑。
跳过去？
怎么跳？
不要命了？
“你先别冲动，”袁渊听到她这句话也开始劝，“咱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也不一定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就是，”大壮接上，“实在不行咱们等晚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通往天台的那扇门，突然被人剧烈摇晃了几下。
铁门发出来的响动激得四个人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些。
“我就说没时间了，”桑诺看完那扇门，回过头，看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