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都尉府暗涌**
时近午时,冬日稀薄的阳光勉力穿透层云,在宛城清冷的街道上投下浅淡的光斑。一辆帷幔低垂、装饰素雅却不失精致的双辕马车,在四名健仆的护卫下,辘辘驶至南阳都尉府的侧门之前。车驾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显是顾忌女子身份,不欲引人注目。车辕上悬挂着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以清秀的隶书刻着一个“蔡”字,昭示着车内之人与当世大儒蔡邕的关联。守门的军士验过令牌,不敢怠慢,连忙开启侧门,躬身放行。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都尉府内。到底是二千石大员的府邸,且南阳郡素来富庶,豪强云集,这都尉府虽以军事职能为主,其规制气派却丝毫不逊于寻常高门。但见层楼叠院,鳞次栉比,单阙高耸,望楼森然,一道道廊庑如同纵横的脉络,将前衙、跨院、后园紧密相连。虽是冬季,庭院中依旧点缀着些耐寒的松柏,为这片肃穆之地增添了几分坚韧的生机。
马车在后院一处僻静的廊庑下停稳。车帘掀起,先是一名身着浅碧色襦裙的侍女轻盈跃下,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一位女子下车。正是苏笑嫣。她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绣缠枝梅花纹的锦缎棉袍,领口缀着一圈柔软的狐裘,墨玉般的长发简单地绾成一个堕马髻,斜插一支通透的碧玉簪,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通身上下却自有一股清雅高华的书卷气息,宛如空谷幽兰,与这充满阳刚之气的军府格格不入。
她下了车,并未四下张望,也无心欣赏这府邸的景致,只是对引路的仆役微微颔首,便带着侍女,沿着清扫干净的石板路径,步履从容却目标明确地直奔赵空日常处理公务的院落而去。一路上,偶遇几名捧着文书匆匆而行的书佐、掾吏,他们见到苏笑嫣,皆面露讶异,随即纷纷避让行礼。都尉府主理南阳兵事,虽眼下暂无大规模战事,但整军、备武、巡防、处置降卒、核验军功等琐碎事务却丝毫不少,府内各处皆是一派繁忙景象。
苏笑嫣深知赵空职责繁重,行至院门处,便停下脚步,对守在那里的侍者轻声嘱咐,只需通报赵都尉,言明蔡府苏笑嫣来访,待他都尉忙完公务,闲暇时再来寻她便可,不必急于一时。
都尉府内侍者众多,男女皆有,其中不乏因罪籍或奴籍而被征发在官署服役之人。苏笑嫣因是蔡邕义女,且与赵空相熟,时常往来,府中上下皆知这位苏姑娘身份特殊,性情温和却自有风骨,从无人敢有丝毫怠慢。当下,两名机灵的侍女便匆匆领命,快步往赵空所在的正堂而去。
此刻,都尉府正堂内,气氛严肃。赵空正与麾下两位重要的军吏——性情彪悍、水性极佳的原锦帆贼首甘宁,以及出身襄阳大族、熟悉荆州人情地理的庞季——围在一张巨大的杉木案几旁。案几上,竹简、木牍堆积如山,内容繁杂:有关乎数千黄巾降卒的安置与整编方案;有前些时日于各县招募的乡勇名册及训练记录;有各营上报的违纪事件处理呈文,小至酗酒斗殴,大至偷盗军械;还有关于军中医药储备、伤员救治等一应琐碎却至关重要的杂务。所有这些,最终都需要赵空这位南阳都尉亲自批阅、定夺。加之,至今为止,向帝都洛阳呈报的、关于前期平定黄巾的军功奏折尚无明确回复,后续的封赏、抚恤等诸多事宜便悬而未决,更是平添了许多需要协调、催问的麻烦。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如同乱麻,千头万绪。
赵空身着一袭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玄色软甲,虽未顶盔贯甲,但眉宇间那份历经沙场与闭关淬炼后的沉稳与锐利,却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威势。他正拿起一份关于降卒营口粮配给的文书细看,眉头微蹙,显然其中有些数字让他感到不满。
远远望见两名侍女恭敬地候在堂外廊下,不敢贸然进入,只是频频向内张望,面带焦急。赵空目光敏锐,早已瞥见,便放下文书,沉声召唤了一声:“何事?”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侍女连忙碎步上前,在门槛外跪伏禀报:“启禀都尉,蔡府苏姑娘来访,此刻正在侧室相候。”
“苏姑娘?”赵空闻言,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这丫头……怎么大白天的便来了?”他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同于处理公务时的柔和。
此言一出,旁边原本也凝神于文书的甘宁与庞季,几乎同时猛地抬起头,两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闪烁着难以置信和极度好奇的光芒——白天就来了?听都尉这语气,莫非……苏姑娘以往都是夜间来访?!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却又强忍着不敢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
赵空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失言,再看两位下属那副憋笑憋得辛苦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想歪了。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轻咳一声,试图挽回,板起面孔道:“咳……不许胡乱猜疑!苏姑娘是蔡邕公义女,身家清白,品性高洁,来此定有正事……”
他话音未落,便知道自己又越描越黑了。果然,眼前这两个家伙低着头,一个假装困惑地摇头,一个拼命地点头,动作夸张,显然肚子里早已笑翻了天,那无声的调侃几乎要溢满整个正堂。
赵空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知解释无用,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这令人尴尬的气氛。他将手中那份关于口粮的文书随手丢回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站起身道:“罢了!你二人就在此等着,将这些文书再梳理一遍,我去去就回。”
庞季反应极快,立刻起身,躬身道:“都尉既有客至,还是位娇客,我等在此恐有不便。不如我等先行退下,明日再来与都尉商议军务?”说着,还对甘宁使了个眼色。
甘宁虽是个粗豪汉子,此刻却也心领神会,咧着嘴笑道:“是啊都尉,您忙,您忙!我和老庞自己找地方喝口茶去!”说着就作势要溜。
赵空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俩一眼,目光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你们等着就老实待着!哪来那么多废话?若敢偷懒,误了军务,军法处置!”说完,不再理会这两个心思活络的下属,整了整衣袍,迈开大步,便径直朝着侧室的方向快步而去。
留下甘宁与庞季面相觑,随即同时无声地咧嘴一笑,挤眉弄眼,显然对这位平日里严肃冷峻的都尉的“私事”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与遐想。
都尉府侧室,并非寻常待客的花厅,而是一间布置得较为简洁雅致的书房,通常用于赵空与心腹之人密谈。此刻,侧室的房门大开,便于通行,也显光明磊落。室内,苏笑嫣并未坐下干等,而是姿态娴雅地端坐于厅堂中央的一张梨木嵌螺钿案几旁。案几上,一只小巧精致的红泥火炉正燃着炭火,炉上坐着一把白瓷提梁壶,壶口热气氤氲,水声将沸未沸。她正亲自素手烹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袅袅升腾的白色水汽模糊了她清丽的侧颜,却更添几分朦胧出尘的气质。
赵空大步流星走入侧室,也不客套,径直走到案几另一侧,撩起衣袍下摆,坦然坐下。他一手随意地抚在光滑的案几面上,目光落在苏笑嫣正在注水的纤纤玉指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开门见山道:“苏姑娘今日大驾光临,倒是稀客。寻常你可不常主动来我这都尉府,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他刻意略去了“白天”二字,以免再落人口实。
苏笑嫣抬起眼帘,一双明澈如秋水的眸子,目光流转,最终定格在赵空脸上,那眼神锐利而直接,仿佛能穿透他表面的平静,直抵内心。她放下手中的茶具,开门见山,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和孙府君,昨日深夜密谈,又商量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要对付太平道的南宫晟?”
赵空闻言,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剑眉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这丫头……未免也太聪明了!此事极为隐秘,尚未有定论,她竟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得端倪?
他不答反问,端起苏笑嫣刚刚推到他面前的一盏清茶,嗅了嗅茶香,语气平淡:“何以见得?”
苏笑嫣目光灼灼,毫不退避:“之韵和雨薇都是妾身闺中密友,往来频繁,无话不谈。孙府君自外归来不久,原本蛰伏的太平道便又开始活跃,为首的正是南宫晟。而南宫晟与雨薇是血脉至亲,这本是隐秘,但我与雨薇交好,自然知晓。我本来并未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她顿了顿,语速加快,显是思虑已熟,“直到我发现,雨薇自那日从孙府君处回来后,神色便有些不对劲,似忧似惧,问她又不肯明言。而几乎就在同时,蔡家伯父便迫不及待地向孙府君提出了联姻之议,要将之韵许配给他。这几件事情接踵而至,未免太过巧合了些吧?”
她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雨薇在南阳,举目无亲,熟悉的人勉强算来只有孙府君一个,以她的性子,既然留下,对孙府君自然是一心一意的上心关怀。孙府君那般人物,岂会毫无所觉?蔡家选在此时联姻,难道就没有借此稳固关系,同时……隔开孙府君与雨薇,避免他与‘不清白’的南宫家牵扯过深的考量?”
“确实巧合。”赵空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看似轻松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世间之事,本就多有巧合。或许蔡公只是觉得时机成熟了而已。不过我猜,我这般说,你大抵是不会信的。”
苏笑嫣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果然如此”。
赵空知道瞒不过她,也知她并非外人,更非搬弄是非之辈,便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蔡讽这一手,说实话,我和大哥都未曾完全料到他会如此急切。但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世家大族的心思,我不说,以你的聪慧,也该知道。大哥此刻坐镇南阳,内平匪患,外御强敌,更纠集荆州士族人心,广开学府,教化百姓,手中紧握兵权,前期平定黄巾军的功劳更是实打实的。蔡家看到大哥潜力巨大,想到用联姻这条计策,将彼此利益捆绑得更牢固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并无不妥,甚至是世家惯常的手段。”
苏笑嫣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但秀眉依旧微蹙:“而且我知道,孙府君他……答应了。”
“大哥彼时,心思皆在如何稳定南阳、应对四方压力之上,不曾想那么多儿女情长。”赵空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现在心思重,肩上的担子更重,只想尽快做出一番足以安定一方、甚至影响天下的丰功伟绩。蔡家主动送上门的、能极大助益于他的联姻,他没有理由,也不会拒绝。至于他本人是否真心喜欢蔡之韵——”赵空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这自然不在他,或者说,不在一个志在天下的太守的考虑范围之中。”
苏笑嫣闻言,好看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以理解的讥诮:“这就是你们男子……尤其是身居高位者的心态?为了所谓的功业,连自己的婚姻、情感都可以当作筹码,随意交换?”
“无关男女,不过是身为一方太守,在其位,谋其政的必然考量。”赵空语气不变,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阐述一个冰冷的真理,“大哥是大哥,他有他的抱负和行事准则。他又不是老三(可能指孙原或其他兄弟)那种更重情义、甚至显得有些优柔的性格。老三或许会瞻前顾后,权衡情感与利益的比重,但大哥不会。在他眼中,只要能达成目标,且结果对大多数人有利,过程和方法,只要不违背他心中的底线,便是可以接受的。与蔡家联姻,在他看来,是稳定南阳、获取支持的捷径,是双赢的局面,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笑嫣依然皱着眉,显然对这种完全基于利益的计算无法完全认同,但她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沉默着,端起自己面前那盏早已微凉的茶。
“不过——”赵空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落在了苏笑嫣清丽却带着不满的脸上,“经昨日一事,我感觉……大哥好似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哦?”苏笑嫣抬起眼帘,露出询问的神色。
“南宫雨薇前日向他提出请辞,欲离开南阳。”赵空缓缓道,“直到那时,大哥似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苏笑嫣眼睛微微睁大,带着一丝希冀:“他……他知道雨薇对他有意?”
“那倒不至于。”赵空咧了咧嘴,露出一丝苦笑,“他俩相识日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以大哥那方面……嗯,比较迟钝的性子,恐怕还远未到察觉女儿家心事的程度。大哥对她有所顾忌,却是真的。但这顾忌,并非完全因为她恰好是南宫家的人,身处南阳这暗流中心,而是因为……大哥似乎不愿意让一个看似柔弱、无依无靠的小小女子,因为他而卷入这些凶险的纷争之中,这让他……似乎生出了一些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苏笑嫣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赵都尉,你何必说得如此委婉?那恐怕不是恻隐,而是他的负罪感罢?”她目光如刀,直刺赵空,“他是不是……想借雨薇的手,去劝降她那堂兄南宫晟?所以才将她强留了下来,心中却又因利用这份情感而感到些许不安?”
这次,换赵空猛地挑眉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其一是因为,利用南宫雨薇劝降南宫晟之事,目前还仅仅是他与孙宇密室交谈时的一个初步设想,远未形成定论,更未对外透露分毫,这苏笑嫣竟能凭借有限的线索,精准地猜出核心意图,这份聪慧与洞察力,实在令人心惊。其二则是因为“负罪”这个词,用在孙宇身上,委实是有些不妥,甚至可以说是荒谬。以孙宇那孤高绝傲、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的性格,莫说牺牲一个仅仅有些好感的南宫雨薇,便是眼前这位身为蔡邕义女、身份更为特殊的苏笑嫣,若真有需要,在权衡利弊之后,他恐怕也能狠下心来牺牲。更何况,在这些执掌权柄、动辄关系数千数万人生死的封疆大吏眼中,个人的情感微末小事,在宏大的政治与军事目标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甚至不值一提。
这就如同蔡讽可以与孙宇联姻一样,看似是结为秦晋之好,实则是一场赤裸裸的政治交换。蔡家动用家族资源,帮助孙宇整合南阳郡内各种盘根错节的势力,稳定局面,自然要孙宇给予相应的、甚至加倍的回报,这联姻便是回报的一种形式,也是一种最牢固的绑定。
“看来,我猜中了。”苏笑嫣看着赵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沉默,心中已然明了。她冷冷地看着赵空,那目光中充满了失望与鄙夷,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兄弟俩,一个冷面冷心,算计人心;一个看似忠厚,实则助纣为虐。当真……不做人事。”
赵空眉头又紧紧皱起来了,苏笑嫣这话说得极重,将他与孙宇一并骂了进去。他话音里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抗议的味道,沉声道:“苏姑娘!莫要什么事都把赵某算进去!赵空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一身清风,可见不得这些蝇营狗苟的算计!此事乃大哥决断,我……我亦曾出言劝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昨夜书房中,自己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以及孙宇那剧烈震动的背影。
“那就是说,此事是事实了。”苏笑嫣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信息,更是气得有些咬牙切齿,纤手紧紧攥住了衣袖,“我就该!我就该当初劝雨薇走了干净,回她的江东去!也好过留在这里,被你们当作棋子利用,徒增伤心!”
“她走不了了。”赵空摇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无奈的笃定,“大哥既然开口留她,便有留下的必要。除了方才所言的那个原因,其实还有一重保护她的意思在内。你以为,就她孤身一个人在南阳,她堂兄南宫晟在太平道中地位不低,会不知道她的存在?会没有想过将她控制在手中,作为牵制大哥,或者保全南宫家的一条后路?一旦她离开南阳,失去了大哥的庇护,半路上被南宫晟的人截杀或掳走,这几乎是必然之事。到了那时,她落入南宫晟手中,这层亲属关系跑不了,若大哥最终不能劝降南宫晟,双方兵戎相见,南阳的太平道上下一旦覆灭,作为逆匪亲属的南宫雨薇,又岂能躲得掉朝廷的清算?届时,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留在南阳,至少在明面上,她受太守府庇护,安全无虞,也算……是为她争得一线生机。”
苏笑嫣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赵空说的,虽然冷酷,却句句在理,让她无从辩驳。她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了肩膀,沉默了下去。是啊,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像南宫雨薇这样,身处漩涡中心,身份尴尬的女子,她的命运,早已不由自己掌控。留下,是棋子,是工具;离开,却可能是死路一条。
南宫雨薇是武林世家出身,快意恩仇,与她们这些自幼生长在儒林世家、讲究礼仪规范的女子本非一路人,苏笑嫣和蔡之韵原本绝不会与她成为推心置腹的闺中密友。若非当初孙宇机缘巧合,从贼人手中救下她,又岂会有后来这许多的牵扯与纠葛?如今想来,这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作弄,将几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女子,与那个孤高而复杂的男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陷入了这情义与利益、个人与家国交织的两难之局中,挣脱不得。
侧室内,茶香依旧袅袅,却再也驱不散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重而无奈的寂静。窗外的冬日阳光,不知何时已被浮云彻底遮掩,天地间,复又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