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回自己的院子，才堪堪进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叶正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直接被禁足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娘，为了不让他出去找安雨然，让人把他给锁在院子里。
清河已经被他差出去打听消息，青绿和小青也被国公夫人叫了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院子里就只有叶正清一人，往常热热闹闹的庭院，如今冷冷清清。
“啊——”
叶正清一拳打在树干上，人生第二次觉得如此无力。
心中的懊恼自责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第一次，是安雨然失明昏迷的时候。
每一次安雨然出事，他都不能在身边，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一拳打出去，没收着半点力气，粗糙的树皮直接划破叶正清的细嫩的皮肉。
鲜血很快就顺着树皮的缝隙往下流淌，偏叶正清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无能。
没有人，没有权，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掀翻那两个强壮的家丁，没有什么倚仗能够让他不顾母亲的命令直接闯出去！
之前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国公府和他都已经给了安雨然那么多钱，那么多的铺子，安雨然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衣食无忧，却非要去学糖塑，非要往外走。
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别的夫人一样，安安心心在家当好小夫人，每天玩乐，管好家里的下人就可。
如今轮到他被母亲关着，连自己的妻子遇险，他想要出去，都不能。
这个时候，叶正清才明白，安雨然为什么要那么辛苦。
为什么为了一座糖塑，便可以废寝忘食。
因为自由。
国公府固然好，但是安雨然没有话语权。
没事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
出了事，当家的人不开口不点头，她便什么都做不了！
如同他叶正清一样。
哪怕他就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国公府可以养着他，宠着他，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要什么给什么。
但前提是，他要听话！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只是国公府小儿媳并且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安雨然？
叶正清缩回手，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第一次迫切地想要获得一些什么东西。
……
安雨然是被外面的声响吵醒的。
有些迷糊地揉了下眼睛，才清醒过来。
夜里寒凉，睡着的时候没多大感觉，但是一醒过来，安雨然就有点抵不住这冷意。
“外面怎么了？”
安雨然搓着自己的双臂下意识问了一句。
正在打坐全神贯注控制着蛊虫的兰凝织抽空回答：“没什么大事，睡吧。”
眼下还早着呢。
安雨然冷得睡不着，闭上眼，听着屋里的呼吸声，避开躺了一地的少男少女们，慢慢朝门口的方向爬去。
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
“……娘的！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虫子！疼死了！”
“嘶！又来！”
“我滴个乖乖！老六你脸怎么变黑了？”
“黑了？”
“不对，是紫了！”
“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这些虫子有毒？他奶奶的，这屋子不是撒了驱虫药吗？这些虫子哪里来的？！”
“老吴！老吴！老吴你怎么了？醒醒！”
“口吐白沫，面部发紫，是中毒的症状！解毒丸！快，解毒丸呢？”
“解毒丸没用！快去叫……啊！什么东西！我的眼睛好痛！看不见了！”
外面各种声音夹杂着。
拍打声，叫喊声，慌乱的脚步声，咒骂声，痛呼声……
安雨然光听着就觉得解气。
试药，还是违法试药！
被蛊虫咬死都是便宜了他们！
安雨然听了一会儿，听到有两三个人倒下的声音之后，才意犹未尽地爬回兰凝织身边。
兰凝织看着她趴在地上犹如爬行动物般的姿态，有些想笑，勉强忍住。
“听到什么了？”
安雨然好奇：“你不知道？虫子不是你控制的吗？”
兰凝织有些诧异：“你知道？”
“知道啊。”
安雨然在黑暗中点着头：“蛊虫嘛，我有个姨姥姥也养这东西。”
这是真事儿。
她还没穿书前，真有这么一个姨姥姥，就住在深山老林里，每次她外婆去看她，都得爬半天的山，早上天没亮就要出门，得晚上看不清路才能回来。
可惜的是，她外婆从来不带她去看姨姥姥，也不让她了解这东西，说折寿，不好。
她外婆也养一些，也从来不让她看。
她也只是偷偷地、远远地看了几眼，没看清。
安雨然想起来就有些遗憾。
兰凝织眨眨眼，见安雨然没什么抵触，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不害怕吗？”
安雨然靠着墙：“不害怕。”
不害怕就好，兰凝织想。
就怕她害怕胡乱叫喊，无端生事，毁了计划。
“不害怕就好。你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我只能感觉得到小虫子咬了人，但是他们什么情况我不知道。”
安雨然这才老实开口：“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倒了三四个这样，他们的解毒丸好像不管用，应该有一两个跑出去报信了。”
她有在混乱的脚步声中听到有人跑远的脚步声。
兰凝织点了点头，收了蛊笛，从衣襟里、鞋底摸出一些东西来。
安雨然还没来得及猜她要干什么，就看见前方火花一闪，亮起一小片亮光。
紧接着看见兰凝织好像点燃了什么东西。
很快，安雨然就感觉鼻尖传来一股异香。
“好香！”
安雨然没忍住赞叹了一下。
感觉着香味有点上头。
兰凝织盖上小巧的火折子，一边问安雨然：“你也是巫蛊传人？”
一般人闻到这个味道，只会觉得奇怪，甚至会觉得奇臭无比。
也就是她们这种经常跟各种虫子毒物接触的人才会感觉香。
安雨然声音满是惆怅：“哪儿呀！我倒是希望我是。”
若她会这东西，她还用像现在这样啥也不会，只能任人鱼肉吗？
兰凝织恍然：“也对。要是你也是的话，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而不是跟小猪一样睡得那么香。
兰凝织神经绷了许久，点了香之后终于得以休息，爬到安雨然身边，和她一样靠着墙，把自己缩成一团，好让冰凉的手脚暖和起来。
“你不忙啦？”安雨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