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格外喜欢在暗处窥视路柯鸣，无论路柯鸣走到哪里，那道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穿过船洞、穿过甲板、穿过廊道……
偏偏路柯鸣被困于船舱之中无法离开，每次他去寻找那视线的来处时，那黑影都能极快离开，只留下被搅浑的海水。
船中的血腥味引来了鲨鱼，它们围聚在沉船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着路柯鸣，却又像是在畏惧什么，始终不敢靠近。
海面的太阳似乎已经落下，海水变得越发昏暗。
路柯鸣坐在地面的玻璃瓶中，抬头看着船舱中飘浮的发光水母，在这一瞬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中。
不然如何解释这离奇的一切。
他应该快些醒来，去找柚柚。
醒来……
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手含入嘴中，尖利的牙齿划过他的皮肤，激起轻微的刺痛。
路柯鸣骤然睁开双眼，一道黑影从他视线里快速游开。
玻璃瓶被那黑影撞倒，互相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路柯鸣快速起身朝那黑影追去，可这次的结果依然同之前一样，那东西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柯鸣喘息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牙齿划过的触感仍然停留在他的手背上，让他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刚刚竟然睡着了？
而那黑影趁着他睡着接近了他。
路柯鸣的脊背有些僵硬，回想着在他迷蒙中感受到的那锋利的尖牙，转而又觉得奇怪。
那黑影明明有机会吃掉他，甚至它都将他的手吃进了嘴里，却又没有在他手上留下任何伤痕。
他抬眸看向船舱角落堆放的鲨鱼尸体，它们身体里的尖牙骷髅证实了那黑影的咬合力有多强。
可它就这样离开了？
路柯鸣原本以为那黑影是将他当做储备粮，可现在他又有些搞不懂这黑影是什么意思了。
在这时，腹中的饥饿引起了路柯鸣的注意力。
路柯鸣看着那堆鱼，鬼使神差地从中挑出一条金枪鱼，用刀割下一块肉放入嘴中。
油润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开来，路柯鸣皱了皱，停下了动作。
长期使用营养剂维持生命的身体对生肉的接受力并不强，他收起了刀，没再继续。
头顶的黑影一闪而过。
许是因为刚刚黑影并未做任何事，路柯鸣心中的警惕逐渐下降。
路柯鸣看向黑影离开的方向，眼中浮现几分探究之意。
没过一会儿，黑影去而复返，一条金枪鱼被丢入船舱。
路柯鸣看着眼前的金枪鱼，又抬头看出船舱之上的黑影，许久没有动作。
又一条金枪鱼丢了下来。
路柯鸣再次看向眼前的金枪鱼，嘴角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想。
它不会是在投喂他吧？
这样的想法让路柯鸣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表情怪异，飞快往后退了几步，离那三条金枪鱼远了些。
随着路柯鸣的后退，黑影丢金枪鱼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它似乎发现了路柯鸣并不喜欢吃这些鱼。
黑影停留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很快游开了。
在路柯鸣以为它终于停歇的时候，黑影再次返回船舱之上，过了几秒，几只帝王蟹被丢了下来。
在丢下了那几只帝王蟹后，黑影停下了动作，似乎在等待路柯鸣的反应。
路柯鸣没有任何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只在船舱中乱爬的帝王蟹。
黑影等了许久，再次离开。
没过一会儿，龙虾、寄居蟹、海葵、海蛸、贝壳……黑影一股脑地丢了这些东西进来。
它真的在投喂他。
路柯鸣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虽然诧异，但似乎又是事实。
不过路柯鸣也从中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这个黑影是一种智慧生物。
那它将他囚禁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将他当做宠物？
路柯鸣想不出答案，他已经离开于柚柚太久，这使他心中的烦躁不断攀升，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柚柚……
柚柚。
他的大脑在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催促着着他快些找到办法出去。
他的肉体、他的灵魂已经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它们躁动地叫嚣着要回到她的身边。
路柯鸣用精神力凝聚成一把刀，朝船体劈去，锋利的刀刃砍在墙壁上，将船体劈开了一个洞。
他快速朝那洞游去，可还未等他出去，那洞口再次被无形的屏障封住。
路柯鸣冷冷地看向船顶，心中的焦躁无处释放。他声音冷凝，即使知道那黑影听不懂他的话，仍然怒声喊道：“放我离开！”
那黑影似乎是被他吓到，咻地一下游走了。
路柯鸣看着黑影再次消失，有些无力地塌下肩膀，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大概是被这黑暗的船舱困疯了，才会和一个不明生物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路柯鸣仍然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着离开的方法。
而那黑影，在被路柯鸣短暂地恐吓之后，又锲而不舍地回到了船舱附近，持续偷窥着路柯鸣。
路柯鸣烦不胜烦，他不停在船舱中变换位置。
可无论他走到那个角落，那黑影都会跟着换一个位置，继续透过船体的缝隙偷窥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黑影变得越来越大胆。
它似乎也放松了警惕，不再会因路柯鸣的视线看过来就立刻溜走，离开的动作慢了许多。
在这样的松懈中，路柯鸣终于在它不注意时，看到了它藏着船体缝隙后的眼睛。
那是一个有他拳头大的眼睛，圆形的眼眶中大部分都是黝黑的虹膜与瞳孔，只有转动眼珠时，才会露出边缘的一点眼白来。
像一只放大版的狗眼。
目光对视的瞬间，那不明生物抖了一下，它再次转身想跑，可路柯鸣的反应在对它不停地追击之中，也被训练得快了数倍。
他立刻用精神力劈开了挡在黑影前方的船体，在“轰隆”一声之后，遮挡的铁板倒下，黑影的全貌终于暴露了出来。
它并不是路柯鸣想象中的数米高的、长得像章鱼的不可名状之物。
第一眼看去，路柯鸣还以为这是一只一米长的海豹。
但若仔细看，除了椭圆形的身体，它和海豹并没有多大关系。
这只是一条长得过于圆润的胖鱼。
它的身体更像虎鲸和海豚，身形流畅、皮肤光滑。
此刻骤然失去了遮蔽物，它呆愣地和路柯鸣对视了几秒。
在反应过来后，它快速游到一旁的海带丛中，用鱼鳍扒拉过一根海带挡在脸上。
可那细细的海带根本挡不住它的整张脸，它那两只硕大的眼睛仍然暴露在外，依旧在鬼鬼祟祟地盯着路柯鸣看。
路柯鸣从未见过这种鱼，他呆滞地看着它许久。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它的背上，在看到那熟悉的小熊玩偶后，眼神骤然凝滞。
“卟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