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往皱眉说：“这可麻烦了。”
卓靖关说：“是呀。现在不知道学校究竟是以什么方式进行心理疏导和精神治疗？如果采用上个世纪初那种非常粗暴的方法，就算没病都能给治出病来，那我们得怎么判断哪些学生是正常的？”
“呃……我的意思是，我和小归都不正常，得怎么判断哪个是正常的学生啊？呵，让疯子寻找正常人，还真是好笑。”
卓靖关：“……我明白，玩家在游戏中待的时间越长，心理压力越大，但我并不觉得你们现在受的影响有多大啊？”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们本来是怎么的。”
“那……本来是怎么样？”
“本来我就是个疯子，小归是个疯批。我们两个分别在别人面前，就是惊悚；而我们两个一旦见面，则是令人高兴的内耗。好在后来我们俩都在游戏里消耗了大部分精力，我从疯子降为疯批，小归已经趋于正常了。”
卓靖关看向靳归，见他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显然也是认同靳往的说法的。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游戏能够治病，而不是致病的。”
“我能听出你所说的治病和致病是哪两个治病和致病。所以爷爷喜欢我，是因为在我面前，小归显得正常多了。”
卓靖关想了想，说：“我们在现实中还是不要见面了。”
靳往看看宁破城，说：“我还想见见你老师呢。”
“反正你见到他也会记忆混乱，见不见也就无所谓了。”
“你就不怕我们在现实中一直想着这事，忍不住去找你们吗？那个时候，我们的精神状态可就不好说是什么样了。”
卓靖关看向宁破城，像是要征求他的意见，发现他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这俩人，只好说：“……好吧。不过我们怎么进这个学校啊？就说我们是实习老师？”
靳往和靳归以及宁破城都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开始翻自己的身上，结果每个人都翻出了一张学校给圣心学校开的介绍信，证明他们是来实习的老师。
靳往说：“我的专业是英语，你们的专业是什么？”
靳归说：“数学。”
卓靖关说：“生物。”
然后他们一起看向宁破城，宁破城撇了撇嘴，说：“心理咨询。冠怡，这是你的强项，我们换过来吧。”
“好嘞！”周冠怡说，“不过你为什么说这是我的强项？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进入学校的过程很顺利，因为学校已经提前得到了通知，知道了他们要来。人事主任给他们办了手续，领他们到各个教研室见了教研室主任，让他们明天来正式上班，然后带他们去找后勤部主任。后勤部主任给他们分配了两间宿舍，告诉他们学校的超市、食堂等在哪里，给他们办了职工卡兼做出入卡。
卓靖关问后勤部主任：“我们能在学校里转转吗？先熟悉熟悉。”
后勤部主任说：“可以，你们又不是学生？”
“对学生有什么限制吗？”
“当然有了，最根本的一条，是一定不能让学生独处，尤其不能让他们单独去什么偏僻的地方，防止他们自杀。你们也要注意，一旦发现落单的学生……哦，对了，你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们可以联系任何一个可以联系到的老师。等有经验了，你们就会处理这种情况了。”
“好的，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还有什么？我一个后勤的老师有什么可嘱咐你们……哦，你该不会听说了那个老头和老太太的什么疯言疯语了吧？呵！笑话！你们在这儿随便走走，就会知道，我们学校可是非常专业非常优秀的，对学生也非常地好。”
“好的。”
“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找我。”
等后勤部主任离开后，几个人对望一眼。靳往说：“要么他太会演戏，要么就是他真的认为这个学校非常专业非常优秀。”
靳归说：“要么就是这个学校真的非常优秀。”
“没错，我们要考虑到每一个可能性。”
因为不知道会在这个游戏里待上多少天，所以他们决定先去买点东西。
正好赶上学校下课，不少学生涌到小超市，四个人就干脆靠边，不跟他们一起挤。结果发现，他们的精神面貌居然非常地好，叽叽喳喳地，很是活泼，脸上也都是灿烂的笑容，就像正常的学生一样。
等学生们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跑回去，卓靖关和靳往几乎同时说：“不对劲。”
绝对不对劲，没有哪个学校，即使是再正常不过的学校，所有的学生都会一直保持着微笑的。
靳往说：“看来要观察他们在独处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微笑了。”
卓靖关说：“可是，学生不允许独处……”
“既然有这个规定，那就说明，一定会有落单的学生。”
不过现在在上课，估计不会有学生独处。
靳往和靳归随便买了点东西，卓靖关则买得非常多，就像要在这儿常住似的。在他拿起一盆多肉的时候，靳往忍不住说：“没必要吧？！”
卓靖关鄙视地说了一句：“一点情调都没有。而且，反正又不是真花我们的钱，不买白不买。”
靳往嘟囔：“我也不缺钱啊。”
离开小超市的时候，靳往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完全是按照卓靖关购买的东西来买的。宁破城看起来是开心的，但是，靳归看起来是想和靳往划清界限的。
靳往拿了那么多东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只好站在卓靖关和宁破城宿舍的门口学习。靳归则纯粹是过去看热闹的。
他们看到卓靖关把多肉放在窗台上，把房间认真清理打扫了一遍，靳往就跑回他和靳归的房间，也把多肉放在窗台上，清理打扫了一遍房间。认不认真就另说了，反正他肯打扫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看到卓靖关把热水器打开，铺上新的寝具，等热水差不多了，让宁破城去洗澡，同时把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好，靳往也……靳往有些疑惑地问靳归：“你想洗澡吗？”
靳归则疑惑地问卓靖关：“为什么要洗澡啊？我们又不脏。”
卓靖关说：“主要是能消除疲劳。”
靳往和靳归一起问：“你们累吗？”
在这个游戏里，不管在过关的过程中是多么的狼狈，通关之后和开始下一关之前，都会进行一次重置，让人身上的伤愈合，当然也就能消除人的疲惫感。所以他们才会有此一问。
“当然累啊。”卓靖关回答得理所当然，“就算身体上不累，心理上也会累的。趁现在没事，好好歇一歇，他可是走了好长时间了啊！”
靳往提醒他：“你可是背着他走了好长时间啊！”
卓靖关说：“我又不累。”
靳往再次看向靳归。
靳归自己也不确定了，说：“要不，我也洗个澡？”
靳往想了想，说：“先别急，我们再看看他还会做哪些无用功？不过我猜肯定会有腿部按摩。”
在腿部按摩之前，卓靖关先给宁破城泡了一杯养生果茶，给他在床头安好了护眼灯，但也没打开，只是准备着而已。然后他就开始按摩。
靳归警惕地看向靳往，说：“我不要。”
靳往：“……”我还没问你要不要按摩呢。
等把宁破城伺候够了，几个人才出去吃晚饭。而在这一个多小时内，靳往和靳归什么也没干，光看卓靖关一个人忙活了。
靳往深深地反思自己。靳归再次心生警惕：“你不要跟他学！”
也是，如果靳往变成了卓靖关那样，他才是真的不正常了呢。他对靳归的好，体现在别的方面。例如靳归的确体能素质等要比靳往强得多，但在生意场上，他的确不如比他更会装正常人的靳往。而靳往在生意场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靳归，包括他表面上和靳归不停地争权夺势，都帮靳归从大股东那里拉了不少仇恨在自己身上，现在大股东为了对付他，都非常支持靳归。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学习之处。吃完晚饭，靳往与靳归之间爆发了极为惨烈的战争，之后靳往成功为靳归按摩双腿了。
卓靖关看得直“啧啧”，因为那时候靳往已经没什么力气，能抬起手已经不错了，而靳归也被靳往打得双腿骨折，轻轻一碰都疼，更别提按摩了。但更让卓靖关觉得应该啧啧的事，靳归其实是可以打死靳往的，而他却选择了让靳往废了自己的双腿，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靳往所说的“别扭”。
由于靳往和靳归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躺在如飓风过境般的宿舍里，床上还只有床垫子，且一半耷拉到外面，寝具都没铺上，所以当晚，只有卓靖关和宁破城两个人去找落单的学生。
晚上的校园里要比白天热闹得多，因为安排了很多教职工巡逻。心理老师见他们二人上班第一天就主动出来巡逻，对他们大为赞赏。
卓靖关和宁破城一看这情况，估计也不可能碰到什么落单的学生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回宿舍去了。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宁破城是睡得太多了，且黑白颠倒甚至不分日夜，卓靖关是压根就没睡过。好不容易有个日夜分明的游戏，不好好睡一觉，实在对不起自己和这一小关游戏。
然而他们先是洗漱，又延长了晚安吻的时间，才躺下准备放空大脑，好好休息之后，没过三分钟，天亮了。
尼玛！
靳往和靳归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房间，都没敲门，直接把门锁推坏了，先回答了卓靖关眼中的疑问：“天一亮我们就自动愈合了。”然后问：“为什么这么快就天亮了？”
他们本来以为卓靖关他们发现了什么事，但看到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却很可惜地什么也没干，就意识到他们似乎也没发现什么。
卓靖关和宁破城吻过之后，确实什么也没干。卓靖关只是懒得再挪回自己的床上，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安静如鸡，想着万一宁破城不踹他下床，他就贴着边睡一晚，不打扰宁破城就好。他们中间隔着明显的缝隙，卓靖关只敢把手稍稍伸过去一点，但又绝对不敢碰到宁破城。他心里数着数，估算着宁破城会忍耐自己几分钟。结果只过去三分钟天就亮了，他都没法知道宁破城究竟会忍耐自己多久。
宁破城看一眼被人只是推一下就坏了锁的门，终于有些羞恼了，把卓靖关踹下床。
于是卓靖关估计宁破城能忍耐自己的时间，不超过四分钟。
这时间太短，他心情不好，坐在地上没吱声。
靳往和靳归走进来。靳往有椅子不坐，直接躺在卓靖关的床上分析起来。靳归瞅了瞅，把靳往踹下床，自己躺在了床上。
靳往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说：“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昨晚什么也没发生，系统为了省时间，把昨晚给直接跳过去了；二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系统为了省时间……”
“知道了，”靳归打断他，“我们出去看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没有？”
果然发生事情了，昨晚有个学生在宿舍里自杀了。食堂里，学生们都在议论昨晚的自杀事件，所有人都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态甚是平和。
靳往微笑着说：“他们对昨晚的事情，反应和我是一样的，那么，既然我自己不正常，那他们是不是也都不正常？”
靳归皱了皱眉，说：“所有人都不正常，不应该吧？”
老师们议论的则是：“昨晚那个学生没有绑紧束缚带吗？”
“不应该啊？每次都是两个老师一起去绑的啊？现在那两个老师和同宿舍的同学都被叫去调查了，之后会有个结果吧？”
束缚带？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靳往回头问那个老师：“所有的学生都要绑束缚带吗？”
“当然啦。”那老师倒挺热情，“你们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吧？我跟你们说，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有心理问题，要时时刻刻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们，一个看不住就……但是晚上没法看着啊，所以束缚带是必须的，才能保证他们一晚上的安全。”
“那万一他们想上厕所什么的呢？”
“他们手边都有呼叫铃，老师会帮他们解开。”
这种事情，一两次倒也罢，时间长了，哪个老师都会受不了，就算是克制住自己不会发火，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好，久而久之，哪个学生愿意轻易麻烦老师？
“那万一他们晚上想熬夜学习呢？有老师陪着他们吗？”
“在这个学校，学习成绩不是重点，学生的心理问题才是重点。”
“那万一发生火灾呢？”
“学生的床都是特制的，紧急的情况下会集体打开，完全能够保证让学生安全撤离……”
“怎么集体打开，电子控制还是机械控制？如果是电子控制，如何保证在火灾的时候电子系统还能工作？如果是机械控制，你能够保证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完成这个手动操作吗？”
“你这人怎么会这么较真？”
“你既然说我较真的话，那我再问问，你们这个学校通过防火安全检查了吗？定期进行了防火逃生演练了吗？……”
靳往还想说什么，那个老师“嘁”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了。于是靳往也不再问了。
回宿舍的路上，靳往说：“这个学校的安全隐患非常大，如果是我的话，除非有特别大的利益，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么，这个学校的利益是什么？”
靳归说：“可能是学费特别贵？总有傻子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但我们没必要探究这些，我们只需要找出正常学生就行。”想了想，他又问卓靖关，“靖关，你以为呢？你总爱探索剧情，你认为这个副本有探索剧情的必要吗？”
卓靖关说：“暂时没必要，我觉得剧情这么设置，有可能只是给我们增加难度，例如没法在学生落单的时候确认他们的精神情况；或者给我们设个时限，就像靳往说的那样，万一有火灾之类的突发灾害，我们必须在火灾之前整理出全部正常学员的名单。但是，这个游戏的任务里面并没有要求我们解救任何学员；就连刚开始说的那个失踪的学生，甚至都没在任务中提到……这到底是个完整的游戏，还是只是一个大游戏中的一小关？”
靳往说：“我觉得你刚说的，也许是为了给我们一个时限这一点很有道理。我说的火灾只是随口一提，但我们现在就要注意了，万一真有火灾或别的灾难发生，也许就是我们确认正常学生的机会。”
上午，在自杀学生的宿舍，他们确认了那个学生是怎么从束缚带出来的了——他是硬生生从束缚带里挣出来的，束缚带上还有撕脱下来的血肉。
据说这个学生是个体育委员，尤其喜欢锻炼上臂的力量。尽管如此，能够从绳索中撕脱，也是需要极大的意志力的。
而且他的死法也是非常残忍，竟然是把床单撕成条，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一圈一圈绕，愣是把自己给绞死了。
而教师们围在一起，却只是在讨论，要不要给他们增加安眠药，或者肌松药。
卓靖关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游戏，这是游戏。然后问其他老师：“通知他的家长了吗？”
“啊？不用。”一个老师说：“他的家长交了七年的学费，并且和我们签订了协议，在七年期满之前，发生任何事都不需要联系他们。”
“那七年以后呢？”
“七年以后他就十九了。今年就是第七年，他去年就已经十八了，本来也已经不需要通知他们的父母了。”
卓靖关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说：“那他去年不是该考大学了吗？”
“他父母交了七年的学费，必须得让他们在这儿待满七年才行，所以去年没让他参加高考。不过就他那成绩，也不可能考上大学。”
“他今年不是复读吗？也没有机会吗？”
那个老师奇怪地看向卓靖关：“我们这儿是特殊学校，最重要的是如何治疗学生的心理和精神问题，如何融入社会，学习才是最不重要的。你以后也要注意，不要把学习的负担强加在学生身上。”
可是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不考大学的话……
卓靖关又问：“那你们进行什么技能培训吗？让他离开学校以后能够养活自己？”
“不是，你这位实习老师怎么回事？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学校最重要的目的是治疗心理和精神上的问题，其他都不重要，你怎么还问？”
卓靖关也火了：“他们没有任何养活自己的本领，你让他们怎么去融入社会？！”
“怎么不能融入社会？！只要他们学会听话，自然会有人告诉他们该做什么……”
“你说学会听话，那和融入社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只有学会听话才能融入社会，你懂不懂……”
“滚你妈！”卓靖关一拳砸了过去，靳往和靳归也冲了上去……
“检测到玩家全部在游戏中死亡，本游戏重新开始。”副本系统老蝙蝠的声音响起：“圣心学校，有人称之为省心学校……”
宁破城忽然制止道：“你闭嘴！”
老蝙蝠果断闭嘴，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宁破城回头看向卓靖关，忽然“噗嗤”笑了一声，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卓靖关说：“我怎么知道，我是秒死的。你呢？谁把你打死的？”
“我是自杀的。”
“那还好。”
“什么还好？”靳往说：“如果周冠怡也是被哪个老师打死的，你有本事灭了他吗？”他又回头问靳归，“你怎么样？在他们手底下能挺过一招吗？”
靳归摇头：“他们全是恶龙级别的。”
老蝙蝠说：“友情提示，学生对于你们来讲，也是恶龙级别的。因为在这个游戏里，根本不允许玩家使用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