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随便往窗外一瞟，正好对上一双泪眼。
两人皆是一愣。
虽然自知自己如今的样子狼狈，但花向山也没躲，迎着窗边人的视线进了屋子，一头扎进了人的怀里。
薛凝还没回神，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接住他，反应过来后一把将人拉进了里屋。
院子里人来人往，虽然整个国师府已经默认她俩的关系，但是毕竟还未成婚，府里人又嘴碎，传出去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怎么了?”薛凝皱了下眉，想抬手帮人擦下眼泪，花向山却不配合，一反常态的往她怀里钻。
她有些怔愣，在她记忆里，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像现在这样一副脆弱的往人怀里钻的样子，更是从未有过。
她这个心上人聪慧又坚强，身份尊贵，本该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哭的。
“阿山?”薛凝见他不答，强硬的把人脸捧出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花向山迎着她凝重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定定的望着她，艳丽的眼尾带了一抹红，许久后才下定决心：“如果，我不能嫁你呢?”
薛凝抱着他的手一紧，却不见惊怒，只是脸色沉了几分：“理由呢?”
花向山眼睛飘向别处，面上放空了一瞬间：“母皇要我去和亲。”
和亲已经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上他要做的事比和亲不堪的多。
和亲还能相敬如宾，还能保持自己的尊严，但是他要做的的事呢?
一个男子嫁到人家后院里要想干点什么，靠的无非就是脸和身段，他若真的顺了自己母皇的意思，那他就是一个靠脸和身段去祸害人家子嗣的细作。
他宁愿为了丽蛟国赴死，也不愿意真的放下他的尊严和骄傲用身体去勾引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还要把矛头对准无知的小儿。
何况他有爱人。
她们十几年的感情，她们马上就要成婚。
薛凝感觉怀里人越来越紧绷的状态，后知后觉的猜到了什么：“和亲?和晏国?”
花向山思绪飘回来，视线落到她身上：“你知道?”
“之前我们与大晏在战场上僵持不下，陛下忽然下令撤军，不难猜到。”
花向山这才反应过来，咬唇：“是，我早该想到。”
在战场上吃了败仗，就只能臣服，只是他想不明白，如果要和谈，为什么不正儿八经的谈和亲?
薛凝却是一瞬间想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她身为国师府的嫡女，要知道的内情自然比一个皇子要多的多。
原本颇为富裕的南疆从三年前开始洪灾频发，今年又是颗粒无收，全靠朝廷接济，然丽蛟不比大晏，境内多山，南疆的土地本就是最为肥沃收成最好的地方，如今遭了灾，税收锐减，前两年还能撑住，现在国库是实打实快见了底了，根本拿不出多少钱来。
皇帝被逼急了眼，才在半年前下令攻打大晏，也是看中了丽蛟战士悍勇，想着在大晏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其实这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毕竟大晏正值盛世，国富军强，而两国之间素来又没有什么恩怨。
但这又是个绝佳的机会，因为隔壁西瑶位置更靠南，遭灾甚至比丽蛟还严重，这个时候自顾不暇，没能力再在背后捅刀。
而大晏虽强盛，但周边有野心的小国无数，不可能真的全力对战丽蛟。
何况她们这些年在大晏渗透了这么多棋子，那么多心血，也是该派上用场。
只要打赢了，丽蛟就能缓口气，以后死死的把西瑶压在身下。
可惜没能打赢。
宋家母女太过难缠，宋家小女儿的死激怒了宋家和众将士，战场在经历最初的僵持后形势骤变，再打下去丽蛟就要面临惨败。
皇帝只得谈和。
但薛凝知道她不甘心。
当今皇帝从当年夺嫡开始就喜欢剑走偏锋，惯会做些暗地里的动作，加上她最近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她隐隐能猜测一二。
她只是没想到，她们要牺牲的人是阿山。
她以为，皇帝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皇长子的。
她吐出一口气，见怀里人漂亮的眉眼里满是迷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顿时心中一软，哄道：“别怕，不会真的让你去的。”
花向山闻言垂下眸子，什么都没说。
他想，太儿戏了，太荒唐了。
但是他心里又清楚，母皇既然已经和他开诚布公的谈，那必然心意已决。
他推开薛凝，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向床走去：“我累了。”
薛凝拉了他一把，没抓住，见他直接往她床上躺，也是愣了一下。
她才醒不久，下人还没来的及给她收拾床铺，花向山华丽的外袍被他自己草草撩开，就蜷缩进了被子里。
他一夜未睡，眉目憔悴，面色苍白，看的薛凝心口一阵发疼。
又有些好笑：“你一早上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就是为了从我被窝里睡一觉?”
花向山心里装着事，没心情去应付她的调笑，偏了偏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身侧一阵窸窸窣窣，没多久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他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
身后人话里还带着笑意，凑在他耳边痒的不行：“好好睡一觉吧，陛下把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晏国之盛哪里是靠你一个人就能扭转的?”
“况且.....”薛凝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就算真的要把你送过去，我也不会同意。”
她和花向山两情相悦，整个世家权贵圈都知道，皇帝没道理不知道。
丽蛟有才有貌的男子不少，皇帝是失心疯了非得把他的亲儿子和一个重臣之女的未婚夫送出去当牺牲品。
自己床上人还是不说话，只是翻了个面，又往她怀里钻了钻。
薛凝：“......”
她犹豫一瞬，还是揽住他：“睡吧。”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怀里人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
一只微凉的手滑进她的衣衫，她本就只穿了一件内衫，皮肤相接的一瞬，两人都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