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我的孙女，居然真叫你考上了。”
“你想夸我就直说，不用拐弯。”
戴菲和爷爷并排坐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一人拿着一块西瓜啃着。
她侧头，冲着戴旭阁揶揄的笑。
戴菲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16岁，也就是她刚刚跟爷爷定下fiog，说要考军校的时候。
她一下子回到高中，又想着可千万一定要考上。于是，拼了命的学习。好在，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到底是学过一次的。
高考成绩出来后，她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如今，收到了军校的提前批录取通知书。还是跟当年一样的内容，意料之中的结果，她的反应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激动。
“你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吗？整天在家里，去见见小男朋友，逛逛街，不要活得跟个老人家一样！”
戴旭阁提高了音量。
戴菲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咬下最后一口西瓜，“你不要转移话题，明明就是想趁我不在跟钟爷爷炫耀。还有，都说了那个只是同学，不是我的小男朋友。”
戴菲补充道，黑黝黝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戴旭阁。
洞察事实的眼神，格外执拗。
戴旭阁被看的莫名有些恼羞成怒，“我又不反对你交男朋友。”
扭头咬了口手里的西瓜，清了清喉咙，“我说的话还记得吧，交男朋友一不能找姓陈的，二不能太早结婚。”
戴旭阁从她16岁回到这个身体后，就开始对她在男女关系上提出了要求。这是她穿到民国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想起那人那时的玩笑，他居然还真的去找爷爷交代了。
哼，真是小心眼。
可怎么不再小心眼一些，索性不许她谈恋爱。
垂下头，这些事情，压根经不住深想。
她过往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
而这次她第一次接过这个话题，失神般玩笑，“要求这么具体，是不是我男朋友叫什么也有要求？”
戴旭阁一愣，晃了个神。
一片西瓜皮丢在了戴菲脚下的垃圾桶。
“快出去玩！”
戴菲无语，撇一撇嘴，“我去什刹海溜达一圈，一会你去接奶奶，跟她说晚上少做个菜，我给她带瑞德居的四喜丸子。”
回到现代，不同的很多。
比如现在的军区最高首领是曾经牺牲在了北区战场的钟学智，又比如，她的奶奶还健在。
而相同的……她的父母仍旧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双双因公殉职，而她也还是在历史书上看到了同样的黑白照片。
怎么会不难过呢，戴菲黯然伤怀。
炎热的七月，下午四点的太阳依旧晃眼。
戴菲扬起手遮着眼睛，沿着湖边慢慢悠悠的走。
盛夏酷暑天，戴菲溜达了一圈。
买好丸子，就往回走了。
她这一次的整个高中生涯，几乎都用在了学习上。前世的那些朋友，自然也就渐行渐远了。
说起来，挺不可思议。
但她如今，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约的人。
而且，不算在民国，她本身也是30岁出头的人了，跟高中生着实是没有什么话题。
她放任着思绪飘来飘去。
这条路，她走了两辈子，熟悉的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戴菲穿着一条蓝色的纱裙，脑后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垮垮的挽着头发，头发太长，挽了两圈还多出了一长截到胸口的位置。
她的长发轻轻拂过肩膀，随风飘逸，如柳絮在风中荡漾。湖水轻拍着岸边的石头，发出微弱而悦耳的声音。
她的存在仿佛让整个湖畔都沉浸在一种宁静和神秘之中，成为了湖边最美的风景。
不知所觉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直到……她径直撞上了路边的一棵柳树。
戴菲没有抬头，条件反射的躬身说着“对不起。”
一声低沉的笑声从侧后方清晰的传来。
戴菲抬头才发现，她连连道歉的是树，而不是人时……戴菲愣住，尴尬的不敢去看刚才笑出声的人。
微微脸红，伸手摸了摸树上的纹路。
感觉过了好一会，戴菲觉得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她又认真的小声说了句，“撞到你了，对不起。”
空灵的音调，让人心跟着颤了颤。
然后，才徐徐离开了。
一个穿着墨绿色军队训练服的年轻男人，眼睛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分外熟悉。
黑曜石般的眼珠子里，亮的如同琥珀。
“滔滔，愣着干嘛，回家了。”
钟文韬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回了句，“来了。”
眼睛依旧没有动。
钟文博甩着手里的车钥匙，这一带太不好停车了。
随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菲菲嘛。”
只一句，钟文韬沉吟，敛眉思索。
钟文博继续念叨，“咱们院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国防大的女孩子，厉害吧。而且，还是爷爷给你内定的小媳妇。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咚”的一声，钟文韬手里的行李箱被推到了钟文博脚下。
“哎哟。”钟文博夸张的嚎了一嗓子。
钟文韬斜睨他一眼，“别瞎说。”
钟文博一向喜欢逗自己这个自小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在西北的小堂弟，有句话说的好，I人就是e人的玩具。
小堂弟每年也就寒暑假回来几天，他巴不得看见他堂弟变脸。
他赌这次，他只用三天。
他乐颠颠的拖着行李箱，企图搭着小堂弟的肩膀，被人一个眼神警示也不生气。
他家小堂弟面冷心热，心软的很。
要不也不能每年这么大老远的，给他带这么一大箱子西北的特产。
他一路有的没的，说了一车咕噜。也就偶尔得一句，嗯哼。
直到钟文博聊起了戴菲。
“那边那个有柿子树的院子看到没，就是你小媳妇家。”
“她没有名字吗？”
“当然有，她叫戴菲。不过不是英国的那个戴妃哈，是……”钟文博将行李箱换了个手，别看箱子不大，还挺沉。
“是什么？”钟文韬淡淡的问。
钟文博的注意力发散的也快，这会已经被手里的行李箱吸走了，“这次有没有带口粮酒？那酒劲……太过瘾了。”
“嗯。”
“还有牛肉干呢。”
“有。”
钟文博拍拍箱子，“那就好那就好……刚我们说到哪了。”
“她的名字是那个字。”
“不对呀。”钟文博停下脚步，突然扯了神，看向他。
“怎么我一说起菲菲，你就话多了呢？”
空气骤然静了。
钟文韬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慌乱，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没有的事。”
可钟文博是干刑警的，还是迅速的捕捉到了，笑着说：“滔滔啊，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告诉你她的名字是哪个字。”
钟文韬没搭理他。
“这样，我再加一个她的微信，这总可以了吧。”
“小姑娘长得好，可是不少人惦记着，隔三岔五的就有小男生来她家附近溜达……”
钟文博追着钟文韬的后面说了半天，也不见人给一点点的反应，还以为自己想错了……
突然……
“……是哪个字，哥。”在安静的红漆门前，钟文韬开口。
他微红着脸，回首偏过头。
漆黑的眼中，是那棵探出院墙的柿子树。
……
钟文博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秒，心跳的突突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的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