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出了花园后，宋闻峥似是感觉到了视线，敏锐回头看了眼。
顾晚枝还在一心看路，随之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粉色衣角，挑挑眉：“怎么了？”
那位粉衣姑娘看到他来，应当直接避开了才是。
看样子是知府家的姑娘，不会如此没有教养。
“没什么。”宋闻峥摇摇头，就是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似的，背后有几分凉意。
他向来对旁人的目光不甚敏感，但这次就觉得是被盯上了，可聊城知府又没理由盯上他。
不欲给她添烦恼，他也就没多说。
很快便要出发，他们行李简单，都已搬回船上了，待会儿众官员都会在码头汇合。
二人一道往府外走去。
“今日可还疼？”
宋闻峥早上出门前，还吩咐东玉带着阿满再去小厨房，王厨娘已经认识了东玉，又有昨夜的银子加码，很有眼力见的就让了灶台出来。
用早膳时，顾晚枝的面前就摆着热腾腾的红糖姜水。
她抿唇笑了笑：“不疼了，多谢相公。”
“你是哪个院里调来的，手这样笨，弄坏了贵人的东西你可赔得起？”
夫妻俩边说着话边走，就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忽然被一声呵斥打断了。
不知是在帮哪位家眷搬东西，几个丫鬟婆子排了一队，其中一个瘦弱的小丫鬟失手摔了个妆盒。
小丫鬟慌乱地跪下来认错，登时眼泪就下来了：“奴婢……奴婢是二小姐院里的。”
领头的婆子拿起妆盒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摔坏，这才指着小丫鬟的额头压低了声音怒骂：“这可是檀香木的，摔坏一丁点都得要你的命来抵！算你命大没磕坏。”
小丫鬟扒着婆子的裙边，“对不起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婆子甩开她，“行了行了，好在今日就这一趟，待贵人走后，回了二小姐院里好好做事，否则府里也容不下你。”
“多谢嬷嬷！多谢嬷嬷！”小丫鬟诚惶诚恐地道谢，抹抹泪小心翼翼接过妆盒，又追上队伍。
顾晚枝他们路过门口时，婆子领着丫鬟们为他们让路。
她多看了那个方才挨骂的小丫鬟两眼，若有所思。
这丫鬟，有些眼熟。
等回了船上问了问阿满冬至，两人也是回忆一番。
阿满想了半天，迟疑道：“好像是在伯府里见过？”
文忠伯府的丫鬟？
顾晚枝拧着眉头仔细回忆，搜寻半天终于在脑海里找到一张相似的脸。
那次顾书榆算计她，想引她去荒院被捉奸，当日就是这个小丫鬟领她去的荒院，又在门口守着的。
当时方氏要将小丫鬟发卖去烟柳巷，她于心不忍，给拦下来卖到了京城外的人家。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那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离开伯府时脸型还算圆润，不知经过怎样的周折来到了聊城知府府中，瘦弱的很，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听她的意思，如今是在二小姐院中做事。
阿满也记起来了，“可要奴婢去打探一番？”
“不必，今日时间来不及，待回程时我们还要经过这里，到时再问问也不迟。”
*
知府衙门门口，小丫鬟刚送完东西进门，忍不住停下脚步站了会儿。
“小荷花，你做什么呢？”前头的人催促她。
荷花收回眼神，应了声，垂着头进门。
她方才好像看见顾三姑娘了，身旁的人还是为三姑娘做过证的宋闻峥宋大人。
他们成亲了？
当初她被顾大姑娘胁迫着带三姑娘去荒院，随后竟闹出了那样的事，她自己都觉得后怕。
哪知三姑娘还派人将她转卖了出来，免除她堕入烟花柳巷的命运。
自那之后她对三姑娘是又感恩又愧疚，一直想着找机会报恩。
奈何买她的人家跑来聊城做生意失败，又将她转卖到知府家，被分到跋扈的二小姐白雅蓉院里。
聊城水多荷花好，白雅蓉酷爱荷花，买到她后就直接改了名。
几经辗转，她现在不奢求能遇上个好主子，只想能安稳的活着就好。
等回到二小姐的院子里，就被唤进去给浴桶添水。
二小姐白雅蓉正与贴身丫鬟在里头说话。
荷花依稀听到“风头压过她”、“夫婿”、“入京”一类的词。
她就知道二小姐又在谋划什么了。
白雅蓉是白知府继室夫人所出，不算受宠，但性子要强跋扈，整日想着与前头夫人留下的大小姐争抢。
如今大小姐嫁了聊城漕运总督之子，白雅蓉自然想在婚事上做文章。
荷花本不想多听的，但听到“刑部侍郎宋闻峥”几个字的时候，耳朵还是竖了起来。
白雅蓉想要算计宋大人？
荷花一时间慌了神，不行，她不能让三姑娘的相公被人算计！
又多听几句，发现白雅蓉还在谋划阶段，她心里也慢慢的盘算起来。
*
天气晴了，船队乘着风午后出发，这一路便再无停留，顺顺利利地到了江南地界儿。
顾晚枝适应后就不再晕船，来葵水被照顾的好，也没受罪，一路上倒还算舒坦，眼见着还长了点肉。
反倒宋闻峥，整日陪她窝在房中不走动，却一丝变化也无。
船队行至扬州，圣上便开始了他的南巡之路，领着随行的官员去巡查当地漕运、盐帮、还有各样民生，面见了上上下下数十地方官。
这一次各官员们都安排到了官驿居住，各有各的小院，官员们随圣上出门，女眷们便与当地官员的女眷走动，受邀参加宴会。
但顾晚枝并不在此列。
运河不经过金陵，等圣上绕道巡视过金陵后，还要南下巡视临安。宋闻峥本是要陪她去金陵的，奈何圣上行程紧，对他也看重，时常带他在身边。
顾晚枝自然不能让他这时候向圣上告假，而且她知道，他还有事要办呢，便商量好自己提前回去，到时候在返程的路上等他们。
今日参加完扬州知府夫人的宴会，她明日便启程。
江南自古富庶繁华，宴会也办得极为热闹，顾晚枝到的时候诸位夫人已经聊得欢了。
这般热闹之下，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最前头孤零零一个人的韩嘉宜。
顾晚枝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