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回来的姜若瑶情绪十分低落，一路上低头慢行，半个字也没有说。
一旁陪着的雨葡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着勇气说道：
“殿下不用觉得自责，那封送往草原的叛国信本来就是孙家的一位旁支所送出去的，就是前些日子刚刚被调回京的孙亦恒。”
“滟贵人也是他从辛巫那些人手里买回来的，所以整件事情孙家未必一点不知情，有今日之事也是咎由自取。”
姜若瑶幽幽的叹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什么？”
雨葡疑惑。
姜若瑶面色凝重：
“怪不得皇后刚刚喊着飞鸟尽，良弓藏。怪不得滟贵人如此得宠，可被我抓到错处说没了动静就没了。原本我听着她只是执着于皇帝爱与不爱，倒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缘故。”
“可是皇帝做事处处留有后手，咱们日后可要加倍小心啊！”
“是。”
雨葡这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顿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御书房里皇帝处置完了皇后的事，手里的一幅画也逐渐成形。
画得口渴了，皇帝端起一旁的杏仁露尝了一口，忽的皱紧了眉头吐了出来，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
“你在朕身边当差十几年了，怎能如今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辛庄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伏在他脚边的辛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该干的事却没有干好，那就是没有用心！不在朕的身上用心，那就是把心用到别的什么人那里去了！”
辛庄更不敢动了。
皇帝忽的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身子，一个青荷色的荷包从辛庄的怀中滚了出来，看着不大却沉甸甸的，掉落在地上连半圈都没有翻过去便躺在了地上。
皇帝笑得更冷了：
“你倒是乖觉，生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搜了房间，所以将这些见不得人的多出来的赏钱都塞在了身上……”
向来宫人内侍当差当得主子满意受赏是寻常事，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更是如此，人人巴结，借着各种各样名目的赏赐数不胜数。
可总归是有名目的。
可为梅昭仪和姜若瑶这般传递消息的名目却是万万不能的，可她们二人又甚是大方，每次出手都金额不小。
时日久了，有些赏钱摆在一起瞧着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辛庄自小的苦日子过得多了，穷怕了，纵然知道不妥可也还是舍不下这些金银。
于是便想了个法子，将这些赏钱都装在一个荷包里随身携带，这样就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
这荷包也选的极妙，是一个旧了的有些雅致的荷包。
即便这荷包不慎在他当差的时候掉落了，辛庄也准备了这是他旧时在宫里的老相识，这样众人也不好再多盘问了。
只是辛庄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知道……所有可能的伪装手段在此刻看来却更是板上钉钉了。
半晌，辛庄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皇帝对辛庄并不辩解也不歇斯底里的表现有些满意，淡淡的点了点头：
“事到临头，你倒是比皇后那个疯子强些。”
辛庄埋着的面现出苦笑来：
怪不得自己今日能听到那些皇室辛秘，原来从一开始皇帝就准备好了他的结局。
皇帝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辛庄因为长时间的伏地动作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是那一日梅昭仪生产你被罚跪在廊下，腰身总是不由自主的弯下来，你的内侍服前胸坠下来一个荷包的形状……”
说到这里，辛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日滟贵人的刻意刁难，让他在皇帝面前露了马尾。
想通之后，辛庄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是那一夜皇帝不顾自己因为救他而落下的腰伤，为了讨怀中美人一笑让他跪在廊下寒了心，他才彻底的倒向了姜若瑶的阵营。
起初他投靠梅昭仪，也不过是在她谋取皇帝恩宠时大开方便之门。
可那一夜之后，辛庄才同意为姜若瑶传递皇帝御书房内朝政上的事情，算是彻彻底底的背叛了皇帝。
可也是那一夜，皇帝察觉到了自己身边最信任最心腹的内侍居然有了异样，那一眼让皇帝本已经要出口饶过他的话咽了回去。
事后，更是暗中监视，发现了他与绛玉宫之间的联系。
宫里宫外叛国的谣言四起，皇帝和姜若瑶一脉之间刀锋已现，自然不会再留着辛庄这个背叛了他的人。
皇帝摆了摆手，让人将辛庄拖了下去，只淡淡的吩咐了：
“当年你救我一命，今日我也饶你一次，送出宫去吧！”
“是。”
无声无形的黑影应了一声，然后辛庄便被堵了嘴，连同那只荷包和荷包里的银子一起被扔到了城墙根上。
比起其他人，皇帝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多年的心腹，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这边发落了辛庄，那边皇帝立在窗户边，看着绛玉宫的方向杀心顿起。
“来人！”
“是！”
一声极其干脆利落的应答声，数十道空气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响起。
霎时间，原本空旷的御书房内站满人，个个身形魁梧，眸光如电，浑身上下弥漫着冷漠的杀气。
皇帝会纵容皇后在她的凤仪宫内豢养那么多暗卫，又怎么会不在自己的御书房内留有后手呢？
皇帝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高阶之上，看着自己多年暗中培养的人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开国皇帝有自己的冷罗刹，他自认为比之祖先也不差什么，虽然由冷罗刹改编而来的御前侍卫用得也很顺手，可到底不如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只属于自己的势力让人安心。
半晌，皇帝开口了：
“朕命令你们，围困绛玉宫，在不伤害梅昭仪和十二皇子的前提下，将十一公主绑去凤仪宫！”
说着摆了摆手，数十道人影如一条条黑线一般流窜了出去，直奔绛玉宫！
等到人影都消失在眼前，皇帝这才扬声朝门外喊道：
“小立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