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口内侍尖利的一声“皇上驾到”，梅婕妤一颗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
内侍的声音刚落，皇帝便携着皇后的手缓缓自内殿转了出来。
皇帝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随着帝后两人携手而行的动作，皇帝地上影子缓缓在梅婕妤面前转了一个圈。
看着那个影子，梅婕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已然走到这一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况且……
梅婕妤微微偏头，看向一旁乖巧行礼的姜若瑶，心中慕的一软，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梅婕妤低着头却在唇边弯起一个弧度柔美的笑意，随着众人袅袅婷婷的起身落座。
帝后在上座闲谈着如今宫中的琐事，从人员变动到银钱发放，一一道来。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自皇后口中清清淡淡的娓娓道来，竟也叫人品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上首帝后聊得温情脉脉，下首的众妃嫔皇子皇女们也都含着笑脸陪着。
可不知是不是姜若瑶的错觉，她总觉得上头那位眉眼温婉端庄的皇后娘娘的眼风若有似无的飘过来几分。
终于，在众宫妃的望眼欲穿下，帝后二人之间的寒暄终于告一段落，皇帝的眼光终于从皇后温婉端庄的面容移到了下头宫妃的身上。
瞬间，下首的宫妃们都打起了精神，眸光熠熠，连唇角的弧度都柔美了几分。
看着身旁母亲温柔如水的笑意，姜若瑶的心中滑过深深的疑窦。
在她的记忆里，这种场合母亲总是能避就避，即便避不开也总是一身深色老成的装扮，端着一副冷淡沉静的神情，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这般引人心神。
还没等到姜若瑶开口询问梅婕妤，皇帝的目光和问询已经移到了她们母女身上。
皇帝的目光还没有凝实，如常的话却已经出口：
“梅婕妤与小十一近来……”
皇帝的话戛然而止，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姜若瑶的目光却被皇帝所吸引了。
皇帝望着梅婕妤的眼神微微呆滞，那目光里有惊艳，有疑惑，还有……深深地怀念。
那怀念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静静地凝在皇帝的双眼之中。
可姜若瑶只要一眼便知道那平静之下藏着无穷无尽的波涛汹涌，就如同她曾经在那个疯子眼中看到的别无二致。
姜若瑶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抖着唇扯了扯梅婕妤的衣袖。
梅婕妤眼眸含水，歉意而又温柔的朝着上座的帝后二人微笑示意，旋即关切的目光落在姜若瑶的身上：
“瑶儿，你怎么了？”
可双手握住姜若瑶的指尖，掌心之下是她不断颤抖的手指时，梅婕妤弯了一整个早上的笑颜瞬间凋零了下去，惊慌失措的问道：
“怎么了？瑶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莫不是身上的毒又发作了？”
梅婕妤关切的拥住姜若瑶单薄如纸的身子，焦急万分。
姜若瑶微微咬住了下唇，心口苦涩翻涌却半个字也不能说，最后只能搪塞道：
“我……我来了小日子……”
听到姜若瑶如此说，梅婕妤面上焦急的神色这才松了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些。
旋即梅婕妤的裙琚如同一朵带雨梨花一般在地面上绽开，梅婕妤低声说道：
“望陛下与娘娘恕罪，瑶儿身上不适，臣妾想先带瑶儿回院。”
皇帝的目光久久的凝在梅婕妤发间的一朵小小的梨花上，似是在出神，没有回应梅婕妤的话。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毛，最终还是弯起了一抹端庄持重的笑容，颔首点头：
“身体重要，你且带着小十一先回，稍后我让人唤顾医师去给小十一瞧瞧。”
梅婕妤语带感切：
“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臣妾多谢陛下圣恩！”
皇后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出神的皇帝，温声在他的耳边提醒道：
“陛下，陛下？”
皇帝这才如梦初醒，目光在梅婕妤的身上流恋了一瞬，点了点头让梅婕妤带着姜若瑶先行告退。
梅婕妤深深谢恩之后，招呼着身后的嬷嬷宫女扶着姜若瑶的身子走了出去。
梅婕妤走得着急，又是背对着众人，故而没有留意到她转身之后殿下骤然冷寂下来的气氛。
可姜若瑶转眸的瞬间看得分明，众宫妃的脸色可算不上好看，尤其是贞贵妃那一双含情的狐狸眼里妒火中烧，看得让人害怕。
姜若瑶不适的移开了目光，却瞧见上座的皇后亦是眸色深深，紧紧抿起的双唇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再转眸，姜若瑶愣住了。
皇帝的目光仍然眷恋的留在了梅婕妤的方向，可那目光如此深邃而留念。
只是这样留恋的目光，不像是看着母亲，倒像是透过母亲在看另一个人……
姜若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亦翻涌起了深深的疑惑。
母亲……是像谁吗？
又或者说是今日的母亲像谁吗？
梅婕妤带着姜若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急声吩咐院子里的宫女忙上忙下的乱了一通。
又是扶到榻上垫上厚厚的鹅毛软垫，又是烧上热热的汤水婆子，又是滚了浓浓的姜汤端上来。
姜若瑶倒也不是完全是搪塞，她此时却是腹中一阵又一阵的胀痛。
不过这种程度的疼痛与当初在诀宇手下所受的折磨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今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姜若瑶觉得心中暖流阵阵，慢慢的缓解了前世阴霾予她的苦楚。
正忙了一阵之后，门口挂着殷切笑容的辛内侍带着顾离来了。
在姜若瑶疑惑担忧的目光下，梅婕妤含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迎了出去。
屋门处人影从从，被摁在榻上不允许乱动的姜若瑶虽看不真切，却也听得分明。
辛内侍是皇帝身边得脸的老人了，此刻他的话语里却带着难得的谄媚与讨好：
“梅婕妤安，十一公主安，可不知道十一殿下身子如何了？陛下担忧殿下，特地让老奴带了顾医师来与殿下瞧瞧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