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安低着头，往上抬了一眼，入目是两双锦履，有两个人自殿后走出。
紧接着，两道声音自殿内响起，当中一道略显稚嫩。
“儿臣楚云舟、楚泽辰，参见父皇。”
楚景安满心狐疑，楚泽辰何时回的京？
楚云舟又是什么时候、从哪儿回来的，他明明早已派人把守在各处要道，无论他走哪条路，都会得到消息。
楚景安哪里知晓，楚云舟压根没跟大部队走官道。
楚云舟吩咐大部队按原路线回京，他则在无影卫及匿息丹掩护下，带着秦敬朗秘密回了京城，不然怎会如此出其不意。
楚景安仍在沉思，楚阳的声音打断了他，他将心收了收，静观局势。
“云舟，小辰。”楚阳顿了顿，叹息一声，“交给你们了。”
“儿臣遵旨。”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楚泽辰转身，放在楚景安面前一本册子。
“这账本——王兄可眼熟？”
楚景安抬眸看了眼，差点稳不住身形。
这些账本早让柳承业处理干干净净，怎会落在六弟手中？
眼前账本旧的发黄，看起来不像是柳承业手中那本。
楚景安如此想着，缓缓挺直腰杆，目视楚泽辰反问了回去，“本王从未见过这账本，何来眼熟一说？”
“无妨。”楚泽辰将账目翻开，细心解释给楚景安听。
“王兄看这条，一年前腊月初八，辽北漕运因暴雨，损耗三千石糙米。”
“这条，正月二十，辽北漕运商船渗水，损耗五百石精粮。”
“二月十六，......”
楚泽辰越念，楚景安越心惊。
只因这账本，比柳承业烧毁那一本记录的还要详细。
可这不应该啊，一干涉事之人，包括老账房全家，都已经处理掉了。
楚景安不知，老账房留了一手，提另记录一本账目，花大价钱将账本暗中托付给一个组织，交代他若接连两个月没付委托钱款，便将这账本公布出去。
好巧不巧，那组织的幕后主使与楚云舟相识，老账房没消息后，账本也就顺势落入了楚云舟的手里，这才有了后面刑部得到账本残页的布局。
楚景安思绪杂乱，楚泽辰仍旧一条条叭叭念着，念的楚景安攥紧了拳，看到上首冷眼的楚阳，耐着性子问了句，“六弟与本王说这些是何意，不妨直言。”
楚景安顿了顿，点点头，“那好吧。”
他看着楚景安，默默合上手中账本，从怀里又掏出一本册子来。
看到这本册子，楚景安脸上神情终是挂不住。
“本王府上账本，如何到了六弟手中？”
“哦，我刚偷来的。”楚泽辰认真翻着账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楚阳&楚云舟：……
楚景安：！！！！！！
楚景安下意识看向楚阳，见父皇喝茶望天，余光又看到楚云舟竟在旁一脸欣慰，楚景安直觉火气直往头顶窜。
“父皇，儿臣认为六皇弟......”
楚景安正说着话，被楚泽辰拍了下身体，突然就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他用仅能转动的眼珠望向上首之人，见那人仍旧无动于衷。
面前，楚泽辰指着王府账本条目给他看，“腊月十五，王府收到柳府一批‘贺礼’。”
“正月二十六至一月初五，王府共计收到柳家名下粮行送的精粮五百石。”
“二月二十二，......”
漕运每一次大损耗的后几日，都有人往王府或是送礼，或是送粮。
楚泽辰问楚景安，“王兄，此事你怎么说？”
楚景安敛眸，下意识张张嘴，发现自己又能开口说话。
“本王与柳家是姻亲，平日走动多些有何问题？”
“再说——”楚景安瞥向楚泽辰，“六弟僭越了，本王府中收支，还轮不到六弟插手。”
“更何况漕运之事关乎国体，刑部自会秉公查办。”
“王兄所言有理。”楚泽辰赞同点点头，慢悠悠合上账本，“算算时辰，柳府上下此刻应已尽数入了大牢，刑部正在问话。”
刑部查到近年来，辽北漕运有数批损耗粮、数批赈灾粮。
赈灾粮赈灾地均为受灾州县，刑部派人到民间查访，对应州县从未收到过一粒赈灾粮。
更可疑的是，每一次赈灾粮的押送人，要么是柳府小吏，要么是柳府远亲，甚至还有一次是柳府直系之人，总归都与柳府有着一定关系。
还有，大牢前不久抓获了一批偷盗贼，当中有一个因多次盗窃粮仓入狱。
那盗贼听刑部在查辽北漕运，为求减刑供出一条与柳府相关的线索。
他曾在柳府账房先生雇佣下，为柳府倒卖过精粮，以淘汰粮的名义，转手卖给地下粮商。
其数量，与漕运其中一批损耗完全对得上。
楚景安尚不知刑部查到了什么地步，若此刻询问，反倒显得他心急，定会露怯。
楚景安掌心在袖中死死攥紧，稳住声线开口道，“想来刑部定是查到了些眉目，既如此，我们安心等结果就是。”
楚景安揉了揉发麻的腿，微微拱手，“父皇，最近明儿夜里有些闹腾，若无其他事，儿臣暂且先行告退。”
父皇不顾及他，总要顾及唯一的皇孙吧。
提到皇孙楚启明，楚阳本就漠然的神色，添了几分寒意。
老二是皇子中唯一有子嗣的，做了父王，该懂天下父母心，到头来却仍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悖逆。
楚阳未回应楚景安，拿出一堆物件丢在案上，对楚云舟道，“云舟，把这些拿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