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城，顺王府地下暗室。
楚景安位于上首，他这一党的朝臣分坐两侧。
蒋天齐并不是一众官员中官职最高的，但却坐在了楚景安右手边第一位，可见楚景安对其重视程度。
众人已齐聚这里小半个时辰，该说的楚景安都已说过，他举起杯盏，“既如此，明日，本王便全仰仗诸位大人了。”
距离一月之期越来越近，这段时间里，他派出去跟着老三的人尽数失手，甚至一大半都没回来，凛香那边也还没传回消息。
老三手底下应没有精兵强将才是，这一次竟让他屡屡受挫。
楚景安眉头紧锁，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压得他喘不过气。
因此，他必须在老三回来之前，提前布局，将老三一举拉下马。
众大臣举杯起身，俯首道，“臣等必不负王爷所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众人齐饮杯中酒，楚景安挥挥手，“今日就到这里，蒋大人稍留片刻。”
“臣等告退。”
众大臣退去，蒋天齐躬身拱手站到楚景安面前，“王爷。”
“蒋大人。”楚景安幽幽开口，“上次运送稚童，你说有不明高手突袭玄圣教，导致圣教之人尽数折损，只余一名统领逃了出去。”
“可如今玄圣教那边仍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此事你怎么看啊？”
蒋天齐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跪地垂首，语气带着几分思索与惶恐。
“王爷明鉴，下官这些日子也因此事寝食难安呐。”
“依下官愚见，玄圣教此次折损严重，教中许是已掀起轩然大波，那逃回去的统领怕是正因办事不力被问责，一时半会儿，自是传不出来消息。”
“再有，下官认为这场针对玄圣教的暗杀来得蹊跷，又发生在我朝境内，圣教不敢有所动作，也在情理之中。”
蒋天齐说罢，偷偷抬眸瞥了楚景安一眼，见其脸色不明，忙叩首请罪，“此事未能办妥，耽误王爷大计，下官罪该万死，甘愿领罚。
求王爷降罪，也好让下官心里好过些。”
楚景安面色稍霁，“起来吧，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玄圣教的事暂且搁一搁，明日还有要务，你且好生准备。”
“下官谢过王爷，定竭尽全力，确保明日万无一失。”
蒋天齐起身，拱手走近前两步，一脸谄媚同楚景安小声道，“下官先在这里提前恭贺太子殿下了。”
楚景安眸光一闪，爽朗大笑两声，“蒋大人的忠心，本太子心中有数。”
“放心，助本太子成大计，本太子定不会亏待了你，且去吧。”
“下官告退。”
蒋天齐躬身退了出去，转身之际，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怕是不会有明日了。
蒋天齐离开不久，下人捧着一个锦盒走进来，呈于楚景安面前。
“王爷，有人送来此物。”
楚景安看着那精致的锦盒，问道，“是何人？”
“那人不肯留下半分讯息，只说您亲眼看了便知。”
楚景安右眼皮突突直跳，手掌搭在锦盒上，拇指向上掰动，咔哒一声，锦盒应声打开。
楚景安微微探过头去，一颗双目圆睁的头颅赫然在目。
楚景安不禁别过视线一瞬，而后又将眼神落了回去。
他随手抓起一物，抚开遮挡惨白面颊湿漉漉的发丝。
看清面容，楚景安瞳孔骤缩，喉间发出一声压抑低吼，“楚，云，舟！”
锦盒内正是凛香的头颅，楚云舟这一手，是赤裸裸的挑衅，明晃晃的宣战！
楚景安扣上锦盒，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子擦手，不等他开口，有下人匆匆来报。
“王爷，宫里来人传话，陛下召您前去，有要事相商。”
楚景安动作一顿，眼神不自觉看向锦盒，心里咯噔一声，直呼‘大事不妙’！
太多事脱离他的掌控，今夜若行差踏错一步，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传本王令。”楚景安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语气冷若冰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时机将到，待命行事。”
“遵命！”
楚景安自暗室走出，换了身衣裳，一路沉默寡言随宫里派来的人入了宫。
进宫之后，楚景安发觉脚下并非前往勤政殿的路，而是通往另一座大殿——观心殿。
踏入其内，殿中只有父皇一人，于案前提笔舔墨。
楚景安连忙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圣安。”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楚阳下笔的唰唰声，楚景安保持俯身拱手，一动不敢动，直至楚阳收笔开口。
“景安，你可还记得这观心殿？”
“回父皇的话，儿臣自是记得的。”
“观心殿，观心悟道，反省自躬，皇子们犯错，免不了被父皇罚到这里面壁思过一番。”
楚景安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年幼时，儿臣也算得上观心殿的常客了。”
“那你可知，这一次朕为何召你来此啊？”
楚景安心下一沉，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的恭顺，“儿臣愚钝，实在不知父皇今日召见的深意。”
“景安啊。”楚阳叹息，“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父皇给你一个主动省过的机会，你可有事对父皇交代？”
楚景安抱拳双手微微攥紧，双膝一屈，跪在楚阳面前，语气添了几分惶恐。
“身为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儿臣心中喜不自胜，自知近些时日言行礼数欠佳，日后儿臣定严于律己，更好为父皇分忧。”
“只是这样？”
听楚阳如此一问，楚景安急切道，“若儿臣还有其他不妥之处，还请父皇明示，儿臣定不敢有所辩解，全身心改过，不会有丝毫懈怠。”
“不敢辩解，好一个不敢辩解！”楚阳声音陡然沉了下去，“都出来吧。”
机会给了，体面也给了，这父子之情，算是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