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烛火映着满室温馨。
佟妃亲手为顺治褪去明黄朝服,换上月白常服,指尖轻柔地掠过他的袖口,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皇上今日劳累了,宴会之上应酬百官,又为玄烨操劳,快歇歇吧。”
佟妃柔声说着,拿起一旁的软枕垫在顺治腰后,语气里满是温存。
顺治闭着眼靠在榻上,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今日玄烨的满月宴办得风光,百官朝贺,更钦点了鳌拜为师傅,他心中确实畅快,可想起宴上董鄂氏的无状,又添了几分烦闷。
佟妃见他不语,便俯身想要为他揉捏太阳穴,指尖刚要触到,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吴良辅惊慌失措的呼喊:
“万岁爷!大事不好了!”
顺治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何事惊慌?”
吴良辅跌跌撞撞跑进来,满头大汗,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回、回皇上,翊坤宫来报,董鄂妃她……她早产了!此刻正在宫里疼得厉害,稳婆已经去了,就等皇上示下!”
“什么?”佟妃脸色微变,随即掩去眼底的不快,上前一步,语气满是“关切”:
“皇上,董鄂姐姐今日在宴上怕是累着了吧?她身子本就娇弱,又动了气,想来是受了刺激才会早产。”
她说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今日是玄烨的好日子,董鄂氏偏偏选在此时生产,分明是故意要分走皇上的注意力!
顺治心中一紧,他起身便要往外走:“朕去看看。”
“皇上……”佟妃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指尖却只擦过他的衣摆。
她望着顺治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没有丝毫犹豫,方才在宴上对玄烨的疼爱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这时,佟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递上一杯温茶:
“娘娘,喝口茶暖暖身子,别气坏了自己。”
佟妃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望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嬷嬷,您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选在玄烨满月这天。她就是见不得玄烨得宠,见不得本宫顺心!”
“娘娘息怒,”
佟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劝慰,
“董鄂妃心思深沉,今日之事确实蹊跷。
可娘娘您想,皇上对三阿哥的喜爱,是宫里宫外有目共睹的,满月宴上钦点师傅,亲自抱出来见百官,这份荣宠可不是轻易能被分走的。”
佟妃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担忧,
“嬷嬷,您忘了从前董鄂氏有多受宠?皇上为了她,连六宫粉黛都不看一眼。如今她生了四阿哥,若是皇上喜欢上这个孩子,玄烨怎么办?
宫里的阿哥,没有皇上的看重,日子有多难熬,您难道不清楚吗?”
佟嬷嬷闻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她看着佟妃焦虑的模样,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董鄂氏从前的盛宠确实无人能及,如今诞下皇子,难保皇上不会旧情复燃,重新将心思放在翊坤宫。
只是这话,她却不敢说出口,只能继续安慰:
“娘娘放心,三阿哥是皇上亲自抚养了一个月的,皇上心里定然是偏疼他的。
董鄂妃今日刚生产,身子虚弱,皇上不过是去看看,不会久留的。”
佟妃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茶盏,指节泛白。
——与此同时,翊坤宫却是一片混乱。
董鄂氏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浸湿了鬓边的发丝。
“皇上来了吗?皇上来了吗?”
她猛地抓住身边奴婢红樱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红樱的骨头,声音嘶哑而急切。
红樱被她抓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能强忍着疼痛,柔声安慰:
“娘娘别急,皇上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您再撑一撑,小阿哥就快出来了!”
“佟妃那个贱人……”董鄂氏喘着粗气,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她想凭着那个小崽子独占皇上的宠爱,真是痴心妄想!
本宫今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让皇上看看,谁才配站在他身边,谁的孩子才配得到他的看重!”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腹痛突然袭来,董鄂氏忍不住尖叫出声:“啊——!好痛!”
稳婆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给她擦汗,一边高声喊道:
“娘娘,用力!再用力!小阿哥的头已经露出来了!省点力气,集中精神!”
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董鄂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用力——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翊坤宫的混乱。
稳婆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将孩子包裹好,递给一旁的红樱:
“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阿哥!”
红樱抱着襁褓中的四阿哥,快步走到刚进门的顺治面前,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董鄂妃娘娘顺利诞下四阿哥,小阿哥哭声洪亮,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顺治走进殿内,目光落在红樱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裹在红色的襁褓里,小脸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大声哭着。
顺治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一片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
“知道了。让人好好伺候四阿哥,董鄂氏刚生产完,身子虚弱,也让她好好休息。”
说罢,他转头对身后的吴良辅吩咐道:
“吴良辅,传朕的旨意,让内务府多送些补品到翊坤宫,别亏待了董鄂氏和四阿哥。”
“奴才遵旨。”吴良辅躬身应道。
董鄂氏躺在床上,听到顺治如此平淡的语气,心中一沉。
她原以为自己诞下皇子,皇上定会像对玄烨那般欣喜若狂,定会给孩子赐名,给她升位分。
可如今,皇上不仅没有半句夸赞,甚至连多看孩子一眼都没有,只是草草吩咐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红樱也看出了不对劲,她抱着四阿哥,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顺治的去路。
她眼珠一转,趁着顺治不备,悄悄掐了一把襁褓中的四阿哥。
“哇——!”四阿哥的哭声陡然变得更加响亮,撕心裂肺。
红樱立刻露出一副无辜又讨好的模样,对着顺治说道:
“皇上,您看,四阿哥这是舍不得您走呢!
他刚来到这个世上,最想见的就是皇上您,您再陪陪他和娘娘吧?”
顺治停下脚步,转头冷冷地看向红樱。
他的眼神如同寒冬的冰雪,带着刺骨的寒意,让红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是四阿哥肚子里的蛔虫吗?”
顺治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还是四阿哥亲口告诉你,他想朕了?”
红樱脸色瞬间煞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怀里的四阿哥也因为她的动作哭得更凶了。
她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求皇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顺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厌恶:
“好好照顾四阿哥,若是他有半分闪失,或是再让朕听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就提头来见!”
“奴婢遵旨!奴婢再也不敢了!”
红樱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顺治不再看她,也没有再看床上的董鄂氏,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