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两人进了门。
直到他自己的马车已经从那门前过了很远一段路，才放下车帘。
马车不停滞地向前驶去，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
少年继续端坐，好似什么都没想。
直到最后抵达神殿，照例做完拜神仪式和所谓的日常功课。
他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在最内圈的家中。
少年的家是一栋独门小院，里面冷冷清清的。
看一应生活物件儿，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用完餐食，洗漱完。
天色渐渐黑了。
前方的神殿附近依旧灯火通明。
神是没有黑夜的，哪怕是在夜幕中，依旧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
这光芒，估计哪怕是隔着层层宫殿，外围的普通老百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巍峨和光明，令人本能地心生向往，和无尽崇敬。
然而作为内部神职人员的少年却明了，要维持这样的光明，每夜需要消耗多少燃料。
珐琅国没有用上电灯这些先进的照明设备。
所以夜晚只能点油灯或烛火。
这不菲的奢侈开支，自然是从信徒头上刮下来的油水。
少年静静站在院中。
他没有电灯，所以整个人，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神殿中心越是光明璀璨，角落里的阴影便越多。
光与暗本就是互相成就的。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站了会儿，还是决定出门。
途中有人看见他，停步，向他颔首作揖。
显然，神职圈的阶层等级十分明显。
少年颔首，忽然问道：“右使大人可在殿中？”
那人摇了摇头。
“那可知他去哪儿了？”
那人又摇了摇头。
少年木着一张脸，眸中却有恼意一闪而逝。
“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恭敬地再行一礼，这才离开。
这些人，是神职圈中最低等的执灯奴，全是哑巴。
专门负责神殿附近的夜间巡逻和照明。
少年原地转身，准备回屋。
在经过隔壁院时，忽然听见有人饮酒调笑声：“出去玩儿儿？”
“玩儿什么？”
“这么晚了还能玩儿什么，当然是——”那人语音暧昧起来，“女人啊。”
“城里那些个香艳地方，早都逛遍了，没意思，睡觉睡觉。”
“诶，别啊——”刚开始说话那人压低声音道，“要论会玩儿，那还得是落水那家伙最会，听说他最近又收到一批来自大周的异族美人，其中有个还十分特殊……”
“哦？怎么个特殊法？”
“嘿嘿嘿，去了就知道了……”
“大周的美人自视甚高，古板守旧，玩儿起来忒也无趣。”
“落水的调教手段你还信不过么？燃情香一上，烈女都能变娇娃……”
几人一边聊，一边醉醺醺地打开门，上了车。
珐琅国仿照大周前朝帝制立法。
本来夜晚已是宫禁时分。
但这宫禁，只对官员普通老百姓有效，对于神职人员，是无效的。
所以这么晚了，只要他们想出去，就能随时出门。
少年瞥了眼他们的马车身影，转身要回自己院中。
然而刚走两步，想起那几人的言语，又忽然顿住了。
驻足半晌，他忽然从院中牵出一匹马来，往宫门外追去。
……
落水府邸。
一群小厮将来玩儿的几名神职人员迎了进去。
“没想到啊，你平日瞧着多正经，还不是嘿嘿嘿……”几个人簇拥着一少年，眉眼间尽是暧昧。
那少年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负手走在最前方。
瞧见他无情的背影。
有人小声tui了一口，低骂道：“切，装模作样，没有右使大人，你是个什么东西。”
“行了行了，咱们进去吧。”
几人被迎进了后院。
后院的大殿十分宽敞，点着暧昧的烛火，香薰味甚浓。
周边挂着一层层精美的纱帘和细铃。
有风吹过，画面迤逦。
“各位大人，里边请。”落水笑着让几人落座。
看见少年时，双眼一亮：“没想到您也来了？”
他往后望了望，小声道：“您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
少年偏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我带谁来？”
落水连忙摆手，尬笑道：“没有没有，您误会了。”
“就是大人初次来我这儿，”落水小声暧昧道，“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样的菜色？”
少年顿了顿：“听说你这儿有大周的特殊菜肴？”
落水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大人好眼光。”
随后，他看了看被一群女人伺候得无暇他顾的其他神职人员，领着少年继续往里走道：“大人请跟我来。”
少年眯了下眼，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不带他们去？”
“大人说笑了，”落水显然是经常做这种生意，驾轻就熟道，“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匹配什么样的东西。”
少年微微一顿：“我和他们职位相差不大。”
“那怎么能比呢？”落水笑了，“有右使大人在，那些人哪儿比得上大人您一根手指头？”
再往里走，景色更好，还有不少取名风雅的包厢。
隔音效果极好。
里面虽有人，但他们走过，却几乎听不见什么动静。
这落水的府邸，哪像个官员府邸，简直就是个专业拉皮条的淫窝。
“大人稍等。”
落水将少年带到一个名叫欲成仙的包厢。
自己往外退去，不多时，又敲了敲门，带了几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进来。
其中一人，穿着前朝大离的服饰，看装扮，是皇后的规格，气质也很尊贵端庄。
令少年瞠目的是，那女人竟还摆着一副皇后的架势，张口便唤他“我儿”。
另一人，穿着现在大周女子间流行的旗袍，高开衩，露出肩颈和白花花的大腿，听言谈举止，竟是在与他玩什么军阀老爷的游戏。
其余几人，也都有各自的角色地位，而且形象气质格外贴合。
这……就是所谓的特殊菜肴。
饶是表情不多，少年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尤其是在那些女人对他推推搡搡的时刻，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刺激得鼻腔都微微发麻。
“大人，不知道您喜欢哪种口味的，”落水暧昧地挑了挑眉，“就给您各式都来了一份。”
少年攥紧拳心，在一片温香软玉中身体僵直。
忍了又忍。
最终只是抬眼淡淡道：“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