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在家里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又不是没长腿，不能自己跑了？”
王野菊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林小苒的眼睛。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眼看就要到结婚的日子了，她人居然闷不吭声的跑了，好好的一门亲事给搅黄了！”
“你给她说亲，说了一门什么亲？”
“你管不着，赶紧把小芳给我叫回来！”
免得她现在还在愁那些东西，怎么还回去，只要小芳回来了，啥事儿都好说了，继续结婚就行了。
“我作为小芳的姐姐，怎么就管不着了？”
“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管那么多娘家的事情干啥？”
“行啊，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上大队长，上公社去问问，问问我这个当姐姐的，到底管不管得着自家妹妹的事儿……”
“你干啥？干啥呢？”
一听大队长，公社，王野菊瞬间急了。
“说吧，你给小芳到底说的一门什么亲？”
“就是，就是你大舅妈给介绍的一个，他们村里的，家里条件也不错，青砖瓦房的，家里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啥都是他们的……”
王野菊越说，声音越小，越心虚。
“然后呢？”
林小苒继续追问。
“没啥然后了……”
“那男的怎么样？”
“就，就那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能咋样？”
“你看，你也不好意思说了是吧？”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好意思的话，那你怎么不说那个男的比小芳大个十来岁！你好意思你怎么不说那个男的是个傻子！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你好意思，你为了几十块钱的彩礼你卖女儿！”
林小苒陡然提高音量的接连几问，彻底震慑住了王野菊。
与此同时，周围的邻居都被她们的吵闹声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啥，啥叫卖女儿？”
王野菊有点结巴了，解释道：
“我那也不是为了小芳好吗？年纪大点咋的了？大点，大点会疼人啊！再说了，人家家里条件好，小芳过去，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跟一个傻子吃香的喝辣的是吧？”
“人家也不傻，就是小时候脑子烧坏了……”
“脑子烧坏了在你这里还不傻，那什么才叫傻？非得小儿麻痹症那样的才叫傻是吧？既然对方那么好，你怎么不嫁给那个傻子！”
与其说林小苒是在替林小芳生气，打抱不平。
更多的是在为曾经的自己，同样受过委屈的自己，发泄积累的怨气。
沈唳听的出来，也看得出来，他很想安慰她，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王野菊：“我……”
“有你这样跟你娘说话的吗？”
林向东披着大衣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娘，哪有一个当女儿的，这么跟当娘的说话？”
娘？
她也配？
“对啊！有你这样跟我说话的吗？”
大概是林向东出来了，王野菊又找回了点底气：“再说了，啥叫卖女儿？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从小给她吃，给她穿，长大了回报一下我们怎么了？”
“野菊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啊！”
“可不，虽然给小芳说了个傻子，确实是有点那啥，可是养女儿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家那个还不是一样，嫁人了，啥都是她婆家，啥好处也没捞着，早知道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应该找男方多要点东西，真是白养这么大了……”
听着周围邻居的讨论声。
林小苒只觉得被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给束缚住了。
她知道了，也深刻认识到了，说不通的。
思维和眼界都是固定的，重男轻女也不是他们一家才这样，这是长久以来的固化和影响。
他们觉得养女儿没有什么用，养大了，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既不能给他们养老，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就此，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明明，说这些话的人，她们也是女人！
明明她们也很清楚，她们少年时期也是这样被家里人重男轻女，区别对待过！
可是，她们依旧选择了，成为了，她们曾经最讨厌的人。
“既然你这么爱钱，动不动就是卖女儿……”
说到这里，林小苒停顿了一下：“我给你五十，你把小芳卖给我，回头我就把她的户口迁走。”
“五十？”
“怎么？嫌少了？”
“我养她这么大，五十块怎么够……”
“那我管不着，苟家那边不就给你六十多，你就卖了吗？”
“那能一样吗？”
那是结婚，不是卖！
再说了，林小芳嫁过去之后，逢年过节啥的，还能补贴家里的！
林小苒把她心里的那点小盘算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当初你想卖我的时候，是多少来着？八十？”
“啥卖不卖的，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林向东不满的说道：“你妈虽然在帮你们看亲事儿上面不太行，那也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为了八十八块的彩礼，把我嫁给隔壁村的混混是为我好？”
林小苒打断他的话：“为了六十六块的彩礼，把小芳嫁给傻子，也是为了她好是吧？”
“你怎么跟老子说的呢？”
林向东把手里的烟枪往门框上一敲。
林小苒丝毫不畏惧：“哦，被戳穿了，说不过了，就用孝道来压人了？”
以前她还顾着点面子情，怕他们狗急跳墙了来闹，会让她在城里处处受限，对以后的发展有影响。
这一刻，林小苒忽然就不在乎这些了。
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了。
“你……”
林向东显然被气到了。
林小苒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也没有退。
如果说她对王野菊是讨厌，那么对林向东，就是更加的厌恶。
很多时候，他看似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实际上，他就是站在后面，坏事儿都让王野菊出头去做了。
就像收彩礼，嫁女儿这件事情一样。
没有他的赞同和默许，王野菊一个人根本做不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