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坐在马扎上，望着对面两人，又多出一个人生疑问：亲兄妹咋性格相差这么大呢？
截然相反。
男的自信满满过来应聘，口中滔滔不绝，仿佛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天骄，错过后悔一生。还不忘把他妹妹也介绍一番。
女的一瞅招聘职位，竟然是招财务经理，怂成一团，小手连摆，一个劲说着不要不要。
李建昆表情和蔼，亲切道：“要的要的。”
姜静纯：“……”
因为如果她哥没吹牛逼——应该没有，她虽然急于推脱，但并没有反驳。那这姑娘，忒符合李建昆心中财务经理的人选！
插队时，搁农场做过助理会计。
单职工家庭，背景清白。
没有野心，怂得一批……别以为这是埋汰话，放在搞财务的人身上，是好事。
有些事不得不防啊，据李建昆了解，前世84之后，特区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钱也是真好赚，一切都莽着来，氛围浮躁得不行，不老少公司的财务卷款跑路。
另外，长得还不赖，可以陶冶情操。
看看金彪和陈亚军这俩货就知道，撇开头，窃笑出狼叫。
“姜姑娘，问你个问题，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唔…爱好？我没什么特别大的爱好，以前在农场的时候，分配给我一片小菜园，养几只小鸡，我挺喜欢的，算不算？”
瞧瞧！
即使专业技能差点，李建昆都认了。
能力可以通过学习来培养，而有些根子上的东西却很难改变。
“姜姑娘，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
巴拉巴拉。
姜静纯犹豫不决，弱弱看向大哥姜洪。
李建昆向旁边挪去视线，“对啦，你叫啥来着，你刚说什么？”
姜洪：“……”
“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喜欢你妹妹了。”
姜洪：“？？？”
姜静纯：“！！！”
吃瓜群众们瞪大眼睛，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猝不及防的告白吗？
歪果仁还真的猛！
姜洪唾沫说净，对方居然连他叫什么都没记住，气恼道：“哼！你们港城人果然都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内地人，我们无论多有能力，在你们眼中根本不是重点。”
草，真以为我贪图你妹妹的美色啊？
虽说没人会拒绝身边多个养眼的姑娘，外在条件确实可以加分。
李建昆刚想怼他一句，姜洪气鼓鼓的，还搞出许多意难平。
“凭什么港城人过来，就能拿到几千甚至上万的工资，还特地给租房子，吃小灶请专人烧饭，我看他们也没有三头六臂嘛，做事全凭一张嘴。
“我们内地人呢，像机器样连抽转，加班加到每天只剩吃饭睡觉的时间，一个月只有几十块钱。这是歧视！这是不公平对待！”
这番话收获满满的支持，周遭附和声一片，不少青年被激起情绪，振臂抗议。合资公司毕竟也有特区的一份不是？
诚然，他们有不忿的理由，这是好事。说实话李建昆乐于看见。就是那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觉。
港城人与内地人的薪资待遇，确实存在极大差异，超出能力对比之后的巨大差异。
没错，是很不公平。
李建昆脑子里蓦然浮现出，当初在杭市《少林寺》剧组里的点点滴滴。李莲杰也曾对他表达过抗议，当时他无力改变，只能给内地演员改善一下伙食，现在他倒是可以，这里是特区，可以不受规则束缚。
但有一点不同，李莲杰在他的领域是真有能力，自幼习武，获得过全运会武术冠军，身手比那些港城演员只好不差。
而眼前这位姜同志，包括那些被他一番话激起情绪的青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和对方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
没有老板是傻子，降低成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内地如此廉价的劳动力，如果在这里能找到好用的管理型人才，他们犯得着高薪从港城聘请吗？
除非是亲信，出于信任的关系，这也很重要。
李建昆似笑非笑看着姜洪，“先别激动，你想应聘什么职位？”
姜洪道：“我插队时做过生产队长，管理过上百号人，我认为当个生产经理不在话下，甚至是厂长。”
招聘职位中，排在第一位的是总经理助理，但他实在有点摸着准是干什么的。不然照样够胆应聘。
像总经理助理和厂长这俩职位，李建昆只是拿出来招聘试试，看能不能捡到宝，没抱太大希望。假如找不到能力爆棚的人，他宁愿选用绝对忠心的。
喏，旁边不是有哼哈二将么？
“不错，我佩服你的自信和勇气。”李建昆含笑道。
姜洪下意识挺挺胸板。
“你懂oEc管理模式吗？”
姜洪：“？？？”
“那5S管理法呢？”
姜洪：“？？？”
“精益生产管理？全面品质管理？JIt管理？tqc管理？生产运营管理？”
姜洪：“？？？？？？”
李建昆摸出醒宝牌香烟，点上一根，吐出一口白雾，表情平静道：“你这啥也不懂啊，你不会以为管理工厂，跟带支生产队一样吧？”
姜洪：“……”
该说不说，在他的想象中还真是。
李建昆深深看他一眼，“我上面说的这些工厂管理模式，都是目前国际上惯用的通用的。那些过来特区做企业管理的港城人，至少懂那么几个。”
姜洪老脸通红。
周遭也变得鸦雀无声，之前振臂抗议的那拨青年，不比他表情好多少。
李建昆不想对他们说教，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即可。
“我们厂如果像你说的，看不起内地人，就不会把这些重要岗位，拿到这里来招聘。
“知道我最看重你们身上的什么吗？
“也正是刚才有些朋友所表现出来的，那股子不服气的劲。这是一股很庞大的能量，只要用对地方。”
李建昆略作停顿，一边扫视身前众人，一边继续说道：
“我们厂是一家在建厂，要到夏天竣工，我们希望招揽一批有志之士，共谋发展，一起成长。刚才提到的那些工厂管理模式，我们可以进行培训辅导，有兴趣的符合条件的朋友可以报名，但最后我们只会录取最优秀的人。”
他说完，忽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到时你觉得你配拿多少薪资，你来开。”
没错，他改变了计划。
人生常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打算弄个培训班，效仿招商局的模式，培训之后进行考核，择优录取。
老干部们的办法还是行之有效的，这些南下青年未必没有能力，但属实缺乏经验。
姜洪心头的那股不满，消散于无形，多出几分求知若渴，对李建昆说了声谢谢后，讨要来钢笔，第一个签上大名。
“小纯，你也签。”
“噢。”
李建昆抬手制止，“她不用。”
姜洪：“？？？”
你这还是馋我妹的身子啊！
姜静纯小脸泛红，羞答答瞄李建昆一眼。
“同志们，有这好机会，录不上也得听听课呀！”
“学习的机会，不容错过！”
“才知道咱们跟人家的差距啊。”
“知识就是力量，莪报！”
“不要钱？不报的是傻子。”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完犊子。
全招进来，怕不是要租间厂房开课。
李建昆急忙道：“各岗位只招十个培训名额，按文化水平优先招收！”
嚯！
这一嗓子非但没有阻止住大军，现场像煮沸的水样滚动起来。
金彪和陈亚军一瞅这阵仗，怕桌子被他们掀翻，赶忙走出去维持秩序。
“排队，都排好队！”
“按次序，谁插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