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硬要送
蔷薇号的自毁就像一个信号。
重岛海湾从内到外，霎时间一起喧闹起来。
斯卡雷特大公站在至高议会号高高的艉楼顶端，意气风发地下令总攻。
塔斯帝国联合舰队虽然在早先遭受了数次挫折，但以塔斯帝国庞大的体量与强横国力，源源不断的战船补充而至，此次倾巢出动的联合舰队，数量规模甚至还要大于先前。
另一边，里拉尔的舰队同样接收到了赫卡利恩里拉尔的巫术讯息，开始向驻守的金脚趾德特马发起进攻。
海上巨人号。
德特马暗骂一声，他在玫瑰海盗中大肆鼓动投降里拉尔，但实际在与里拉尔的接触中，又想拉着海盗做筹码，要一个高价卖身。
因此直到如今，价码都还没谈好。
里拉尔这一进攻，也就意味着德特马此前的努力基本打了水漂，人家不买了！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跑，我们跑！”
海上巨人号，德特马召集亲信，二话不说下令逃跑。
至于此前那些真的相信了德特马投降了里拉尔，成了里拉尔的代言人的海盗，他是看都不再看一眼！
开玩笑，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谁啊？
所谓战友情谊，那都是正正经经的军人间才会有的。
他们不过是海盗而已。
生死面前，自己先跑了再说！
事实上，与德特马一个想法的，正是大多数人。
只见得重岛海湾附近遍布的暗礁区域，无数帆船如开了圈门的鸡鸭，忽闪着翅膀四散而出。
从高空俯瞰，东西两个方向上，里拉尔和塔斯帝国联合舰队犹如两个厚重的锤头砸向大重岛和小重岛这两个铁砧。
奔逃的海盗便如铁砧间已经受到冲击波挤压的气流，向着南北两个正在被逐渐收紧的缺口逃窜涌出。
位于五千米高空的巫术无人机，将这些画面分毫不漏地传递回白虹的操控盘。
大势没有问题。
但白虹却对这无人机越发不满意起来。
因为视角太单一了。
高空俯瞰的情况下，就难以辨别细节。
虽说南北两边出逃的海盗战船数量差不多，但普通风帆木船和巫术战舰的质量差别可就太大了！
白虹来重岛海湾是因为斯坦·法拉赫说大巫师雷恩的秘密基地就在这里。
原本考虑着，这儿被玫瑰海盗占据，想要渗透进去可能不容易。
却没想到，里拉尔人和塔斯人居然想到一起去了，要联起手来先把海盗给清理掉。
想来是玫瑰海盗意图脱离里拉尔掌控的野心，被发现了。
在白虹看来，这才是正常的，森塔提作为一个有巫术，有神只的世界，玫瑰海盗只是有几艘自己的巫术战舰，连一名真正属于他们的大巫师都没有，需要去依靠里拉尔人的大巫师获取情报。
就这种水平还想独立出来，不失败才奇怪。
唯一的问题，是白虹来的时间太巧了，重岛海湾发生大战，玫瑰海盗更是未触即溃。
接下来不光是混战不混战的问题了，白虹和星光号自身都很可能被逃散出来的海盗给撞上，裹挟进大战当中。
这可太没意义了。
假如巫术无人机能够在提供全局视野的情况下，再能拍摄到局部的高清视野，不要太多，只要能让白虹确认正朝自己过来的几艘海盗船是不是巫术战舰，都能让白虹满意。
其实现如今补全了森塔提巫术入门知识的白虹，就能够想到不少满足需求的巫术。
但问题在于他此前一直在铭刻灵之思，没能腾出手来改造巫术无人机。
而且，即便腾出手来了，巫术无人机也需要改造成具备中继能力，可以远程控制巫术的施展与解除的高水准巫术道具。
白虹有那么一点思路，比如给巫术无人机分成多个模块，在原本的基础上，添加可以施展“卡尔的瞳镜”的辅助翼。
卡尔的瞳镜是一个咒法系巫术，但创作者卡尔大巫师借鉴了预言学派的部分符文组合，可以用巫力召唤出至少两枚，至多八枚形如鸽卵的“异界瞳镜”。
异界瞳镜因为诞生于依附森塔提的“虚质异空间”，那里的所有存在都与森塔提主世界的存在不同，没有“质量”概念，在来到森塔提主世界后便不会如正常物质一般，自动坠落。
如此，异界瞳镜就可以轻松地飞行、悬浮，成为一颗颗全视角监视器。
而卡尔大巫师的巫术，借鉴预言学派巫术的重点则在于，召唤异界瞳镜的同时，会将异界瞳镜的视野与施展巫术的巫师的视野相连。
假设巫术无人机可以施展这个巫术，白虹就相当于最多情况下，一次性获得九个不同角度的视野。
但思路虽然有，想要实现却不容易。
一来是无人机大小有限，巫术的供能很难解决，增大无人机的话，原本能够使无人机飞行的巫术也要随之改变。
当然，不改变无人机大小与载重，也是有解决办法的。
但新的问题还是会有，总之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情。
而当下，已经有至少五艘海盗战船，直挺挺地朝着星光号冲过来了！
好在，白虹发现地足够早。
双方还相距至少四十千米以上。
按照森塔提当下主流风帆战船的航速，大约要两到三小时才能跨越这段距离。
白虹的星光号则最快可以一个小时航行出这么远，但那么做非常不划算，需要以消耗大量巫力宝石为代价，而且难以持久，远远不如设计中的每小时十五公里上下的巡航速度来的经济、持久。
星光号在自重远超同级排水量木制帆船，且没有风帆的情况下，巡航航速能够与当今森塔提主流木制帆船的正常速度相媲美，在约巴尼这种造船行家看来，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通知约巴尼，转向东偏南十八度。”
白虹让充当仓库管理员同时兼任了书记员的沃特先生跑个腿。
因为约巴尼所在的轮舵舱噪音非常大，扩音喇叭即便音量调到最高，也经常性难以听清，所以就需要专人过去通知。
而前任领航员沃特先生，如今很遗憾地失去了领航员的岗位，不是因为他的海与亡魂之神神像被动了手脚，泄露过情报，纯粹是因为星光号继承了亡魂号存储的海图，不再需要领航员了。
很快，从北方向重岛海湾靠近的星光号就让开了一条逃生道路。
并且这一避让，在高空来看只是偏开了一个小小的夹角。
但在海上，因为星光号没有高高的桅杆，原本可能迎头撞上星光号的海盗船，根本就看不到星光号了。
众所周知，高度越高的物体，在地表可被看到的距离越远。
所以，星光号采取近似于蓝星现代舰船的外观设计，取消风帆、桅杆，实际上还大幅度提升了星光号相对于风帆战船的隐蔽性。
超越时代的设计往往是全方位的超越，哪怕有些东西在平日里看来很不起眼，但到了实际的战斗中，就会体现出来。
然而，星光号的隐蔽性能再好，接下来也不可避免地将会与更多海盗船相遇了，因为逃跑的海盗正越来越密集。
假如星光号此时稍稍转向北方，倒是仍旧可以处于寻常海盗战船地视野之外。
但白虹肯定不会那么做。
因为斯坦·法拉赫所说的目的地，就在南方的小重岛！
……
靴状的大重岛上。
亨利·摩根抿着唇，从一处树洞中钻出来。
远处，蔷薇号自毁时发出的光芒，是那么耀眼，即便在白天也能清晰看到。
“可恨！赫卡利恩里拉尔吗？你给的羞辱，我记下了！”
亨利·摩根用他尖尖的皮靴头部，狠狠戳进泥土中，左右各旋三次，将那里的一只甲壳虫彻底碾碎、碾烂，就好似那甲壳虫是赫卡利恩里拉尔一样。
碾碎了虫子。
亨利·摩根抬头仔细辨认方向。
大重岛或许是因为火山曾经喷发，带来了肥沃的土壤的缘故。
处于海湾内部这一面的植物极其丰富。
亨利·摩根所处的这片森林，五六米以上高度的大树随处可见，林下则生长着非常多的藤蔓植物。
片刻后，亨利·摩根确认了方向，拔出腰间的弯刀，不时将拦路的树藤劈断，而他前进的方向，赫然是早先邦妮·惠灵顿等人找到的“入口”。
只是，就在亨利·摩根走了没有多远的时候，他的手腕猛然间感到一阵刺痛。
是弥忒德尔留给他，为他遮蔽预言的巫术被触动了！
亨利·摩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这猜都猜得到是谁在尝试预言他！
一定是赫卡利恩里拉尔。
有关雷恩大巫师的秘密基地的入口，就在大重岛的消息，可是绝密。
除去邦妮当时那一行人之外，就只有亨利·摩根才知道。
而且亨利·摩根也不是从玫瑰女王那里得知的。
在森塔提，控制知道消息的人的数量，正是避免消息走漏的不二法则。
因为预言巫术或许会被一些同样擅长于预言的巫师所干扰、所反制，但擅长预言的巫师从来都是少数！
知道消息的人越多，越是容易被人从其他人的身上，获取消息。
亨利·摩根冷笑一声。
赫卡利恩里拉尔又怎样？
当世大巫师以下第一人？
还不是两次都被他“绞索”的预先防备给逼了回去！
不过如此！
亨利·摩根当即再次迈开步子。
但下一刻，他手腕上的刺痛感就猛然消失了。
然而这不是赫卡利恩里拉尔停下了巫术。
一缕淡淡的红色气雾从亨利·摩根的手腕间扩散开去，彻底消失。
大巫师弥忒德尔留下的巫术，被强行驱散了！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弥忒德尔可是大巫师，而且她最擅长的就是预言学派！
赫卡利恩里拉尔凭什么能驱散一位预言学派大巫师的预言巫术？
但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亨利·摩根眼皮急眨，他本能一般嗅到了危机。
关乎生与死的危机！
他身上遮蔽预言的巫术被驱散，接下来可能被暴露的可不仅仅是雷恩大巫师的秘密基地入口的问题了。
他自身的大概所在位置。
以及他随身都携带了什么巫术道具，他今天都准备了哪些巫术材料，他的法术书上抄写着什么巫术，都有可能被敌人预知！
虽然一般情况下，预言巫术得到的结果都是非常非常模糊的。
但赫卡利恩里拉尔连大巫师的巫术都能驱散。
还有什么是他不可能做到的呢？
亨利·摩根立刻从口袋里抓出一瓶奇怪的绿色液体。
这是他在多年前的一次奇遇中，获得的神奇的巫术道具，至今他都没能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该怎样制作，但绿色液体的作用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无论倒在什么东西上，都可以使那件东西活化成类似人的模样并行动，而且在任何巫术的探查下都回馈成倒下液体之人的样子。
亨利·摩根把它倒在了一株足有八米高的棕榈类大树上。
这液体经过多年使用，已经不多，除去这一瓶，也就还剩下够用两次的量。
亨利·摩根必须尽快赶到大巫师雷恩秘密基地的入口，只要进入了那里面，有大巫师雷恩留下的幻术遮挡，相信赫卡利恩里拉尔不可能再那么简单继续凭借预言巫术找到他。
而就在亨利·摩根离开不久。
一道传送门果然出现在了这附近。
赫卡利恩里拉尔握着一支半人高的金属手杖，跨步迈出传送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面前不远处，那树干上出现了类似人的五官的巨大树人。
此刻，树人正微微摇动着树冠，好似做出了个低头俯视的动作，盯着刚刚到来的赫卡利恩里拉尔。
“米尔顿之活化水？”
赫卡利恩里拉尔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树人的来历。
巫师之间，胜负的结果，很大程度上还是要看谁的知识更渊博。
“绞索”偷偷摸摸寻找多年而不得的答案，在赫卡利恩里拉尔看来就如秃子头上的跳蚤一样显眼。
如此，也就注定了亨利·摩根的手段不可能发挥出他期望中的效果。
“上级启蒙术！”
赫卡利恩里拉尔手杖一指。
顿时有无形的波动扫过面前的活化大树。
随之，那大树剧烈颤抖，大约一刻钟后，大树真的长出了两条手臂，根须也纷纷拔出大地，纠缠着化为双腿。
“尊、敬、的、父、亲，安、力、犸、向、您、致、以、问、候！”
树人发出堪称轰鸣的声音，动作缓慢但却标准地将一条手臂按在树干上，犹如人将一只手覆在胸口，而后弯腰行礼。
赫卡利恩里拉尔不以为意地微微向自称安力犸的树人点头。
米尔顿之活化水不搭配上级启蒙术，就是一种浪费。
当初米尔顿大巫师，就是有感于咒法系的巫术——巫师仆役召唤出仆役既不能永久留存，且没有足够的智慧，作为实验助手很不合格，这才专门为了给自己制造帮手，而创作出了米尔顿之活化水。
当米尔顿之活化水将某个物体活化，再配合赋予一定程度智慧的上级启蒙术，该物体就会将对其施予智慧的巫师当作父亲一样对待。
亨利·摩根根本不知道这些历史源流与隐秘，这就是独自摸索，从各个地方搜集些一鳞片爪的巫术知识，从而勉强成为一名巫师的弱点。
他们这些人，知道的太少太少了！
树人安力犸按照赫卡利恩里拉尔的吩咐，伸出一条手臂，将赫卡利恩里拉尔接到自己的身上，随即便大踏步，追赶离开不久的亨利·摩根。
树人的反应速度与动作虽然迟缓，但变成树人后高度达到了恐怖的十五六米的安力犸，随便迈出一步就是八九米，寻常人和它赛跑，只是自取其辱！
……
“哈！那是艘什么玩意儿？！”
海上巨人号虽然是带头逃跑的，但它作为玫瑰海盗最知名的几艘巫术战舰之一，也必然是进攻者的重点关注目标。
特别是在蔷薇号自毁，玫瑰女王号也因为没有主人驾驭而抵抗力度很低，没有能够为它分担注意力的情况下。
金脚趾德特马也是费尽了力气，才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击他的两艘里拉尔巫术战舰。
但才刚刚摆脱不久，海上巨人号就正面遇到了星光号。
星光号的造型在此地可说是独一无二。
德特马离得远，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星光号所用材料，只知道这艘船造型怪异，而且还迎着他冲过来，丝毫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这可真是厕所里点灯——找死！
德特马气正不顺呢！
海上巨人号的主战中枢专为接舷战而准备，名叫“倍速冲撞”。
一旦“倍速冲撞”开启，不但能使海上巨人号速度翻倍，而且还会形成一层无形的大气护盾，外部的远程攻击打过来，反而会为海上巨人号加速！
一般被海上巨人号瞄上的船只，跑又跑不掉，远距离攻击还只能让海上巨人号跑得更快，最后便往往被迫陷入接舷战。
当然，假如目标船只比较矮小，海上巨人号直接撞上去就解决战斗了！
恰恰！
星光号修长的外形，没有艏楼、艉楼，没有桅杆，从远处看，就十分矮小！
先前海上巨人号要逃跑，不可能对着里拉尔的战船冲撞上去。
但连星光号这么“矮小”的一艘船，也敢挡他的路？！
“他奶奶的，给老子撞上去！倍速冲撞！”
金脚趾叫嚣着，立刻有手下传令，顷刻间，海上巨人号速度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