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七嘴八舌讨缘由
众人一怔，看过去。
是莫宸衍。
郭氏一噎，脸色有些青，“莫大人……”
大抵是方方气盛，如今若示弱，到底显得有些难看，郭氏便硬着头皮道：“自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到底是我们陆家的，还望莫大人勿要插手，也省得扰了心绪。”
她做足了恭敬的姿态，以为莫宸衍会就此罢休，没曾想，他只松开了手，负在身后，浅浅而笑，“郭大太太说得没错，这的确是陆家的家事，不过我也脱不了干系。”
郭氏一怔，尚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厢袁老太太眉毛已然沉了下来，蓦地道：“媛橖如今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大郎受了伤，且得找大夫给他看看，若是延捱了时辰，只怕留了后病。”
郭氏心神俱震，倏然慌乱了起来，她连忙打发了楚方，“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
然后连忙去扶陆琮，迭声问：“嘉志，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琮被她叫得有些迷迷糊糊，醒回了点神，“母，母亲？”
他喃喃着，目光没有聚起神，想来还是醉着，但很快他便痛呼了一声。
郭氏听得心肝俱裂，连忙扶着他，大声道：“嘉志，你且告诉母亲，谁打的你，我替你寻这个公道！”
袁老太太有些听不下去，正要上前拦着郭氏，谁料陆琮嘟囔了一声，“四妹妹……”
众人的视线瞬间朝顾瑾琼望去。
一双双，或冷漠，或讥笑，或审视，都如同尖利的针，扎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戳成筛子。
郭氏却气得脑子嗡嗡的响，她多想把她这个儿的嘴拿棉花塞着，让他说不出话来！都这般时候了，还念叨着顾瑾琼，这顾瑾琼是天仙下凡？让他这么挂怀？要不是因为顾瑾琼，她和嘉志如今能走到这般田地？
郭氏想得咬牙切齿，抬头盯向顾瑾琼，目光恨不得要将她拆了吞腹，“琼姐儿，这怎么解释？嘉志都道是你了。”
天大的笑话。
喝醉了酒的人，能听得懂旁人的问话？
迷迷糊糊说了几句，便成了泼她脏水的证据。
顾瑾琼捏紧了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顾德曌却站了出来，“郭大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琼姐儿，平素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你觉得她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将嘉志伤成这样？更何况我们琼姐儿往日也没有同嘉志交恶，她平白无故地将嘉志伤成这样作何？”
到底是沉浮官场的人，说出来的话便是有条理，洋洋洒洒的一通问话，倒逼得郭氏哑口无言。
站在顾德曌身旁的陆閠却往陆郅看去。
陆郅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一直盯着顾瑾琼，似乎在等待着后文。
陆郅便又看向李逵，见他那双眼盛着担忧，一如往常的看着顾瑾琼。
陆閠心头一下便冷了下来，起初陆琮喝醉时，他亲眼看着这两人灌他们的，至于说了什么话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地看见了，那陆郅拦住了李林虞身旁的丫鬟，叫李林虞走这条道找的顾瑾琼，说路近。
他这个妹妹，他朝夕相处，自然明白是个规矩的，平日里但凡有路绝计不会想着独辟蹊径，今个儿顾瑾琼能走到这条路，说这其中没有这二人的功劳，陆閠都觉得是笑话。
怪道先前琼姐儿那般朝自己苦口婆心。
这二人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忒小人了！
陆閠暗啐着开了开口，准备接过话来道。
没曾想袁老太太却先一步地握起了顾瑾琼的手，“琼姐儿，你可好？今个儿是我寿宴，众人齐聚，保不齐进来些鱼龙混杂的人物，大抵长得泥涂无色，走这条路时冲撞了你，将你惊着了。”
袁老太太说着，转过头，扫了一眼陆琮，“索性嘉志在场，虽受了些伤，到底有惊无险……”
到底是活见久的老太太，几句话便四两拨千斤，把两人龃龉说成了英雄救美。
便是顾德曌，顾瑾年他们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毕竟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更何况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都是共生死，同荣辱，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
但，就这么算了吗？
前世那些辱骂，那些欺凌仿佛都还历历在目。
以至于到了今世，每每梦回时，她都被吓得惊醒，碰见陆琮也忍不住打从心底里的害怕。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去吗？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明明是他破皮无赖，袁老太太这么一说，等陆琮转醒过来，她还要登门道谢。
顾瑾琼想说拒绝的话，但是抬起头，便看到袁老太太那眼角深深皱纹压褶下的浓浓倦意，还有那被日光耀得一片花白。
顾瑾琼垂下睫，黝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袁老太太那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枯槁似的手。
那手腕上还戴着自己先前送的七宝串。
晶莹剔透的，像极了她收自己寿礼时眼角眉梢的喜光。
也不可抑制地，顾瑾琼想起那数次她维护自己的举动。
就是今个儿，她也维护了自己，也为了平息自己和郭氏的龃龉，让自己去了长房。
明明今天是她的大寿呢，她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的，好好享受儿孙绕膝，众人围贺的喜庆。
可是现在呢。
竟然让她亲眼见到她最宠爱的孙儿做出这般糊涂的事.……
她哽了哽，垮下了肩，点点头道：“我只是怕不方便。”
鬼使神差的，顾瑾琼望向一旁沉默不言的莫宸衍。
后者正抬着头，张着一双幽深如潭的眸看着她。
顾瑾琼心头一惊，连忙撇回了头。
正这当口，那丁大太太却开了口：“老太太这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今个儿虽然各个巷坊的邻居都来了，但到底是郭大太太掌事，陆家下人又一向办事严谨，怎会让那些泼皮无赖的进府？那便就说下人看顾不力，真就让了那些泼皮无赖进府，但这嘉志平素也跟着莫大人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怎么可能遭人打成这样……我瞧着怕不是有心而为之，还是报官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