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红口白牙颠黑白
这话说得不言而喻，直教郭氏眼光都狠了。
耳畔橐橐步声渐次清晰，伴着惊惶的吵嚷。
一时间，大房的袁老太太，大老爷陆贲，二房的大老爷陆弼，三房的大老爷陆茂，四房的潘老太太，顾瑾年.……
一窝蜂的都来了，瞬间挤得竹林密不透风的。
李逵也从人群后挤了进来，一双眼扫视了几人，便搔着首惊疑道：“这到底是怎得了？我记得先前嘉志喝得有些多？晃眼人就不在了，怎跑到了这来？四妹妹，你怎么也在这儿，你不是在花厅陪袁老太太看戏？”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顾瑾琼，结结巴巴地道：“四，四妹妹，你没事罢，嘉志喝得这般烂醉，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有没有冲撞你？你瞧瞧你这通红的眼，你素日就是个胆小的人，怕是被他这样吓破胆子了罢……”
再说下去，这事就这么一锤定音了。
陆贲心痛又气愤，“你闭嘴！长辈都没说话，容得你说一二？”
李逵果然不说了，唯是张着一双阴恻恻的眼旁观。
陆贲没注意他的神色，只瞧着那逶迤在地上的陆琮，他恨不得捶胸顿足。
陆家好不容易继陆昱出了个解元，天资聪颖，就是首辅大人也因而惜才愿意教导他。
如今，他却做出这样的事.……
陆贲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着语调，温和问道顾瑾琼，“琼姐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说着这话，盯着顾瑾琼的眼睛却充满了哀求，仿佛是希望顾瑾琼能将此事化小。
郭氏看着这架势却咬着后槽牙，声音尖利地道：“还能是什么事情，前些儿时候，因为她发生了那么多事，歆姐儿同她无冤无仇罢，怎得素日里没出事，这一同她在一起，便落了水。“
郭氏越说越气，怒气像是塞在了喉咙里，发出沉郁的响，“往日里，袁老太太待你也不薄，各房明眼人也是看着老太太往你屋里送这儿送那儿，便是你生病，老太太都还辗转问了多人你的病情，你也作出一副乖巧模样，好似很懂事，把老太太也蒙在了鼓里。”
李林虞气得不行，她实在没想到，竟有人能如此颠倒是非，遑论黑白。
“郭大太太，你说话且得.……”
她话还没说完，程氏已经扯住了她的胳膊，眼神警示着她。
李林虞瞬间偃旗息鼓了，讷讷不敢言。
郭氏见状更为气盛，望着一干人等，呜呼哀哉，“我从前便觉得你心术不正，但老太太喜欢你，宠着你，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对大郎事那些暗门子、下九流才有的眼色。”
顾瑾年气不过，她沉了声道：“郭大太太，你也不过是比我们早到一步罢了，事情来龙去脉都未曾了解，就这样盖棺定论，岂不武断？”
“武断？”
郭氏气笑，“我说得有错？从前大郎多么乖顺一人，自从遇见了顾瑾琼，行事愈发莽撞，如今都敢出言顶撞我了，往日我们长房多么安宁，自从遇见了她，风波不断.……”
“郭大太太倒是好口才，”丁氏擎着锦帕掩唇笑道，“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你让琼姐儿说什么？”
丁氏说着，又看向陆贲，欠了欠身，“这事，虽不关我们二房的事，但到底事出陆家，我少不得说几句.……不然这事便这么掩了过去，叫外人如何说道我们陆家。”
丁氏说罢，一双眼又转向了顾瑾琼，见她缩着脖子，秋风打落叶似的瑟瑟发抖，温声道：“我瞧琼姐儿也是吓坏了，这不，让她先退下去，到耳房歇着罢，有什么事，等琼姐儿缓过神来再说不好？”
顾瑾琼不由得皱了皱眉。
丁氏这话恍惚是在替她辩驳，但她不在，这事发酵成如何，不全凭他们几人几张嘴就定论下来。
到时候随便给她扣个脏盆子，她都无力反驳的。
所幸郭氏并不想放顾瑾琼走，她恨着切切出声，“让她去歇息？那我大郎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找谁讨要说法？”
郭氏看着丁氏，又看着顾瑾琼，冷冷一笑，“怪道前阵儿琼姐儿怎么着都要把嘉谦那事拿到长房来说，我原以为她是烦不胜扰，现在看来，岂不是和你们二房里应外合，硬生生要我们长房吞这个亏！”
“你闭嘴！”
袁老太太终是看不下去了，她杵着龙头拐杖，沉沉呵斥。
郭氏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袁老太太，随即膝行着爬向袁老太太，泪水涟涟地抱住袁老太太的腿。
“母亲，您瞧瞧大郎，您看看他的样子，他都这么难受了，他都这般了，您还要想着顾瑾琼那个丫头吗？嘉志他可是今科的解元呐……”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陆嘉志是解元，前途无量，就算再怎么偏颇顾瑾琼。
那也要掂量掂量，嘉志的前途，嘉志与袁老太太的关系……
而顾瑾琼不过是四房一个挂名的四小姐罢了。
这与前世大相径庭的话再次响在顾瑾琼的耳边，那些前世积攒的悲伤、愤懑像是湖水倒灌一般，瞬间填满了她整个心腔和眼眶。
她忍不住放声大道：“他是今科解元，所以他做错了事就不用责罚？我也是我外祖母捧在手心里的宝，我凭什么要替他的罪过承担一切，还有你，长房的大太太，你口口声声，句句都在说我的不是，替陆嘉志推诿，这样一味逃避自己罪责的解元，往后进了官场，指不定也要连累同侪，哦，不是，到时候指不定犯了错，让同侪替他兜着！”
“你！我说得没错，你目无尊长，心里对我仇恨得紧，你哪里对我们感激了！”
郭大太太气得差点背气过去，她站起身扬起手掌就准备闪过去。
“你母亲早逝，不能耳提面命，让你做个乖顺的，如今我就要替你母亲好好教训你！”
从旁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猛地就擎住了郭氏的手。
“郭大太太，有话好好说，你一个长辈，这般不太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