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佩玉被官差引到一扇房门面前，然后那人冷着脸站在一旁就不再言语。
贺佩玉瞅了她一眼，见她再无动作，便无奈于门口高声声明身份，
“县令大人，学生贺佩玉求见。”
“进来。”
随即里面传来一阵沉稳的回复声，命令贺佩玉进去。
贺佩玉依言推门而入，背对着她的那人黑褐色官袍在身，细密的衣摆上绣着仙气飘飘的仙鹤，流金纹饰缠绕其中愈发贵气森严。
瞄到她的仙鹤刺绣，贺佩玉便猜到这是谁了。
九卿之首的卫尉蒋毓，也只有她的官袍是仙鹤在身，并一袭黑。
贺佩玉十分知趣的低头躬身行礼，
“见过蒋卫尉。”
蒋毓闻言慢悠悠转身，她有些苍老上了许多褶皱的手中不咸不淡转着两颗文玩核桃，见贺佩玉点破她的身份，声音却不太惊讶，
“你看见我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怎么，知道我会过来找你？”
贺佩玉即不点头，也没摇头，她垂下眼帘遮住情绪，蒋毓并不能看清，
“学生只是性格向来沉稳，见到大人一时激动荣幸却不好表达出来罢。”
哼！
蒋毓从鼻孔中喷出一道气息，只脸上依旧平淡如水：
“如此……”
“那你可知罪！”蒋毓猛然斥声爆呵，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历经风霜的沉沉眼眸霎那精光乍现，直直射向贺佩玉。
贺佩玉把身子微低了些许，丝毫不怂，“敢问蒋大人，学生犯了何罪，这不清不白的罪学生可不认。”
不清不白！？
蒋毓好笑，亏她竟能无耻到如斯地步，
“你私自在考卷策论上写着挑拨太女与大皇女是非的话，如何不清不白了？”
贺佩玉眉眼低平，平静的毫无波澜，闻言只轻轻煽动一下纤长浓墨般的两扇睫毛，微抿嘴唇，嗓音淡淡在蒋毓面前响起，
“学生不认为自己有错，策文以朝廷政事相关，学生如何就不能写了？
自太宗陛下制定下科举制度以来就是如此，难不成蒋大人”
说到这里贺佩玉微微抬头，郎俊的眸光定定直视蒋毓的锐利眼神，
“还想私自抗太宗陛下的旨意，打破几百年绵延下来的科举制不成？”
贺佩玉说完又把眼睑垂下，谨慎礼貌维持着给蒋毓的行礼姿势，蒋毓没叫她起来，她便不能私自起来，不然蒋毓保不准又给她扣一个大帽子下来。
蒋毓似是一噎，盘核桃的手指稍顷收紧，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充满宁静，只余轻轻呼吸声。
蒋毓定定观察了贺佩玉几秒，见她面对高官的呵责却从容不迫、处变不惊，心中不住满意。
不过蒋毓依旧晾着她，不让她起身，不见气愤情绪的换了一方话题，
“既然你如此笃定自己不会犯错，那你可能笃定能进入最后一场殿试呢？”
贺佩玉遮住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点点诧异，能不能的关蒋毓何事？
不过贺佩玉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若是策文能得到蒋大人的认可，那学生便如您所愿进京去拜见女皇陛下了。”
蒋毓：“……”
好一个如她所愿！
蒋毓脸笑皮不笑扫一眼贺佩玉，
“你倒是胆大。”
贺佩玉依旧躬身，“学生只是实事求是而已，蒋大人为何不会喜欢五皇女手下再添一名大将呢？”
是的，贺佩玉很早就猜出蒋毓是在京城恣睢跋扈五皇女的手下一员。
但五皇女似乎有些掣肘，无法施展开手脚。
所以她可以帮忙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蒋毓差点被她的无耻谰言气笑，这人的脸皮是筑造了城墙吗？
“大将？”
这两个字，被蒋毓说出来颇有一种就你的意思。
贺佩玉浅笑，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故作没听懂蒋毓话里的潜在内涵，
“多谢蒋大人夸奖。”
“蒋卫尉既选择了五殿下，亦应该为其出谋划策，助其成长，如此学生也是在帮您啊。”
贺佩玉好似苦口婆心劝道，给蒋毓灌输着自己的想法。
蒋毓似笑非笑睨她一眼，“哦？我还不知你竟然有如此能耐，一举便能让五殿下在朝廷之中立足？”
光凭一张考卷，就能让女皇陛下同意不成？
要知道，五皇女暗地里下了不少努力，表面上又要表现得不贪权慕势、跋扈不堪，如此降低其他皇女的戒心。
在头上有两位成年皇姐面前，她的实力实在过于弱小，就怕她一冒头就被太女亦或是大皇女掐死了，甚至可能都不用她们亲自动手。
毕竟嫡长她皆不沾，如何能得到更多朝中的支持者呢？
“太女与大皇女争权夺利，必定惹的女皇陛下心交力瘁，是以她需要推出一些靶子，来转移朝堂中百官的视线。五位皇女一同共事，让太女一党、大皇女一党消停下来，这会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贺佩玉笑笑，陈述一个事实，“况且作为殿下的最大支持者，蒋卫尉您也来见我了。”
蒋毓抬起利眼瞧她，确实，她来见这个贺佩玉了。
还是不远路远千里迢迢来见她！
两人眼睛里俱是势不可挡的气魄，这一刻，她们身上的气势极为相似。
“恭喜你，中了解元！”蒋毓淡淡开口道，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这个足以震撼人心的消息说出去了。
丢掉的考卷被蒋毓思索再三，还是半夜起来找回，认真看了好几遍，划掉叉给了通过。
“多谢蒋大人的恭贺。”
只是贺佩玉亦是平淡，因为她见到蒋毓的那一刻，就对自己的成绩有把握了。
所以贺佩玉眉梢微微一挑，表示了这一刻的心情。
“好，好，好！”蒋毓突然抚掌大笑起来，甚至还把文玩核桃随手丢在桌子上，一副很满意的眼神瞧着贺佩玉。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你的才华洋溢、气度不凡，是我和五殿下的大幸啊！”
蒋毓笑眯眯的，把手搭在贺佩玉肩上，如寻常老者一般喟然道：“我期待你三元及第的那一天，我的半子！”
说完，她把两个核桃放入贺佩玉的手中，欣悦至极的推门走远了。
徒留一脸茫然的贺佩玉呆愣在原地，瞧着手中被盘的光滑细腻的核桃，
什么半子？